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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是谁的黑大衣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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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幕浓得像叶默那台黑了屏的电脑,冬日里星光隐晦,抬头举目半晌也看不见零星亮点,倒是月亮还平静的高挂着,散发出微弱的光芒,只能照亮参天的盘旋树枝,分到地面的是叶间漏下的斑驳明暗。

    进山了道路就不好走,叶默的这辆福特底盘有点低不适合越野,路过几个下凹的裂缝差点把车底给磕着,叶默有点心疼,好说歹说是自己买的。

    直到再也没有车能过的路,前面那辆奥迪才猛地刹车。叶默深吸了口气,把外套拉链拉好,看着奥迪里的人下了车,也拿着副驾驶的外套跟着下车,维持着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叶闻虽然像个提线木偶,但动作和正常的时候差不太多,爬山还是挺利索的,三两下就跃上一块突起的石阶,丝毫不停顿的继续往上。

    叶默很少运动,这个时候就是憋着气也要跟。

    冬天户外虫子比夏天少,虫鸣声也弱了许多,再加上前几日下的雪还没化完,草皮上白茫茫的一片,不仅吸收了噪音还亮了点视野。

    叶闻只穿了件睡衣,走的很快,根本感觉不到冷风刮在脸上的感觉。叶默强制自己不在这种环境下胡思乱想,小跑了几步,慢慢靠近叶闻,见后者确实不搭理他,大着胆儿把外套披在他身上。叶闻挣了两下,外套掉在地上,叶默又给捡起来,下意识的说:“你不穿我就一直给你套,看你能浪费多少时间。”

    叶闻一顿,转过身拿着外套迅速的穿好,穿好后加快了步伐。叶默怔在原地,一阵狂喜,其实他本不指望能威胁到叶闻,没想到叶闻还有思考和理智,还能对事物进行抉择——证明即使是鬼上身,那鬼也有智商。

    叶默安静的跟在叶闻后面,几次掏出手机,却因为出了郊区没有信号,连报警电话都无法拨出去。他只好打开电筒,照着叶闻脚下的路,生怕他哥因为速度太快而一个跟头栽下山。

    走了有一段时间,在叶默腿开始酸疼后没多久,叶闻停下了步子,四处转了转,似乎在找着什么。

    说实话,看着自己亲哥突然变成另外一个人,做着奇怪的动作,这样的体验真的很让人头皮发麻,和同床共枕十数载却发现老婆是死人差不多,因为亲近,所以诡异。

    叶闻找了一会儿,终于确定了方向,向着一大片杂草走去,植物虽杂但也有锋利的部位,叶闻裸.露在外的手腕和脚踝很快被割出道道血痕,他却不为所动,专心致志的在地面寻找着。

    叶默替他打着灯,还时不时帮他去除障碍物,叶默自己都觉得他有点毛病,要不是打不过叶闻,也下不去手打,早把人扛肩上走了。

    叶闻接着手机的灯光在草丛间仔细的翻找,很快脚步一顿,找到了什么东西,他蹲下.身,伸手捡起来。叶默跟着弯下腰去看,发现叶闻找到的居然是块玉石,玉质很好,通体圆润雪白,剔透掺青丝,价值一看就不菲。

    叶闻拿着玉石又开始走,这回他放慢了脚步,时而一顿回头看举手机的叶默,叶默也看着他,面带苦色。

    叶闻终于说了自不对劲后的第一句话,却不是什么好话。

    “滚。”他瘫着一张阴惨惨的脸说。

    “不滚。”

    叶闻抬手,指着山下的位置。

    叶默火一下就上来了:“管你他妈什么玩意儿,别拿着老子亲哥的脸说话!该滚的是你!”

    叶闻没有作声,直接转身跑了。

    这一跑叶默才知道他哥的体能和他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叶闻一步可以当他两步跑,再加上黑夜又在野外树林间,叶默爆发似的跟了几步就跟不上了,叶闻的背影消失在黑暗里。

    “哥——!!”

    “叶闻——!!”

    “你他妈个王八蛋——!!!”

    叶默吼了半天还是停下,站在原地喘粗气,撑着膝盖呲牙咧嘴。

    “妈的!”叶默泄愤的踢了一脚草丛,看向叶闻消失的方向,缓了口气又接着走。

    不走怎么办呢,不把他哥找到他也别想回去了。

    一找就是一个小时,这山大的出乎叶默意料,想了想觉得这应该就是留珩山——如果刘珩和涂苏俩没度蜜月去就好了——不过就算他俩在,自己也不知道怎么求救。

    叶默边找边喊,整个山间都是他的回声,好像满世界只剩下自己的声音,这滋味儿真难受。

    手里的手机都开始发烫,白天用了一整天,晚上电还没充满就给拔了,估计也坚持不了多久。叶默心里的火越少越旺,人越来越急。他转着脑袋四处望,连石缝里都不放过,巴不得他哥夹在里面跟个傻逼似的动弹不得就好了。

    忽然他余光里有一道白色一闪而过,他立马追着那抹白色不放,快步跑去,盯着看了半天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块立在山野丛林间的墓碑。

    墓碑是雪白的大理石筑成,正面空无一字,背面更是干净,底下石承被茂盛的野草覆盖,几乎看不清模样。

    叶默直觉这块墓有哪里很奇怪,抿着唇想了很久,才恍然大悟那种违和感是从哪儿来的——因为这墓根本就是墓园里才有的大理石样式,而这地方是野的不能再野的山里,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这么个墓碑,还一大片植被里孤零零的只竖着这么一个玩意儿。

    他理了理心思,把手缩进袖子,试着拨开野草看了看,登时一惊,野草中间居然藏了一个洞!

    洞口不小,比肩宽,完全可以容纳一个体型不小的成年男人下去——而这里唯一的成年男人也确实毫不犹豫的就下去了,一点点摸索着脚下的路面,由于下了雪,就算天没放暖也会有化掉的雪水,泥面有点儿滑,叶默一脚没踩稳直接摔了进去,屁股落地,疼的他嗷了一声。

    双手下意识的在空中挥舞试图找寻一个着力点,貌似摸到了什么硬硬的凸起,叶默一使劲儿,踩着松软的泥土站了起来。

    这跤摔得太突然,手机没抓稳,留在了地面,叶默抬起头看了看,闪光灯那里微弱的光依旧支撑着,是黑暗里最后一点可见的明亮了。就可惜高了点儿,他够不着。

    叶默皱眉看了半天,伸手去摸就近的土壁,湿湿的挺黏手,他试着抓了几次,都很顺利的滑了下来,看来爬上去拿手机还是不太可能。

    于是他只好看着洞里漆黑未知的深处。

    好似被剜去了双眼,看见的除了黑暗再没有其他,伸手不见五指在这里就是最贴切的形容,别说五指,他连胳膊在哪都看不见。他蹲下.身,尽量屈起身子,一点点前进,缩小表面积能给人心理上一定的安全感,就像蜷着身子睡觉一样。

    脚下的路出乎意料的坚硬,算不上平坦但是比湿润的泥地要好走的多,叶默看不清方向,就沿着手能接触到的边缘一点点挪动着。

    挪了有一会儿,他突然脚下一空,第一反应是踏到了向下的台阶,紧接着巨大的落空感让他明白,这哪儿是个台阶,根本是个坑。

    ‘咚——’

    叶默简直是被砸在地上,好在他屈着身子,先接触地面的是已经受过一次伤的屁股,内脏安然无恙,只是下半身全麻了,动不了。

    他松开一直抱着的膝盖,呲着牙摊开身体平躺,翻了个身,屁股朝上,缓了缓那儿的痛苦。

    直到感觉腿可以动弹,叶默抽抽了两下撑着地面爬起来,眯着双眼审视周遭,这回他发现,虽然仍旧是深不见底的黑暗,但好像隐约可见了些许物体的轮廓。比如说他能大概的看见离他不远处有个细高的烛台,再过去……好像是口棺材。

    叶默打了个寒蝉。

    好不容易适应了夜视,还没等他缓过劲,一阵炙热的光芒突然亮起,‘蹭蹭蹭蹭——’好几声破空音响过,叶默身处的地段周围燃起一圈耀眼的烟火,这个不大的空间顿时亮如白昼。

    “操!”光暗转变太快,即使叶默迅速闭上眼,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瞬间眼前一黑,看不清东西,眼球也酸痛肿胀的很。

    没有工具给他处理,好在叶默虽然是西医,但也懂一点中医方面的知识,用手按着几个穴位舒缓视神经的压力。按了有一会儿才恢复视线,朦胧着睁开眼看,四周的烟火给了他不小的麻烦,重要的没看见什么,全看见一闪一闪的彩光了。

    等到能看清烟火正中,他正对面的墙上架着什么后,叶默就呆在了原地,机体自我保护而分泌的眼泪从他眼眶里流出,在俊俏的脸蛋上留下两道泪痕。

    那面墙上,脸色苍白的叶闻张开了双臂,并拢着两腿,被两指粗细的麻绳绑在一块镶在墙里的巨大的木桩上。

    他紧闭着双眸,漂亮的眉目生气渐弱,睫毛下突出的颧骨上沾了点灰,淡粉色的嘴唇微开,费力的呼吸着。单薄的身躯被绳索束缚着,外套早不知道哪儿去了,剩下的睡衣也因为绳子绑的太紧而磨破了几处,血丝染上白色的布料,整个人显得脆弱而安静,就着周遭忽起忽弱的烟火盛光,像极了窑炉里的瓷器,一碰便碎。

    叶默从来没见过他哥虚弱成这样,从小到大,二十几年,他哥永远都嬉皮笑脸的跟他一块儿瞎闹,出了错二话不说推他身上,但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想到的绝对就是他。他还记得有一回去上海玩,结果玩出地震了,当时小,一个劲的哭,叶闻抱着他缩在桌子底下,拍着他的背说:“默崽不哭,屁大点事儿,是男人不?长了叽叽不?长了就别哭。没事儿的,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摇篮床不?摇啊摇的。哥跟你说,地震就是大点儿的摇篮床开始晃了,等把你晃睡着了它就停了——哪来这么大的摇篮床?哥变出来的啊,叼不叼?叼你快睡,哥变这么大的床可累了呢。”

    能变出那么大摇篮床的亲哥,累成这样,在墙上都能睡着,跟死猪似的。

    叶默哗啦啦往外流的眼泪水没个停了还。

    他张开嘴,想喊叶闻的名字,却不敢惊醒他,害怕他一醒过来就会从高高的墙上掉下来,然后摔得支离破碎。

    洞穴里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像磨着沙子的铁块儿。

    “顾思临,看啊,当初我说过,你不要让我抓到你的软肋,张大眼睛看啊,你的软肋是多么容易被撕碎,后悔……靠,你他妈谁啊?!”

    沙哑的声音忽然变得清晰了起来,带着微怒的愠气。

    叶默火比他大多了,扯着嗓子吼:“我去你二舅姥姥个腿!老子还想问你他妈谁啊!干嘛抓我哥?!你把我哥放下来!”

    “你敢骂我!”

    “骂你算什么!你要敢露脸,老子还敢操.你!”叶默也不知道瞪哪儿,就到处瞪,看哪儿瞪哪儿一个准。

    “你你你……闭嘴!”

    “你有本事捉人你有本事现身啊!有种你绑我啊!你绑一个病人算什么?!你不是人好了不起是么?我认识的不是人的多了去了,你把我哥放下来,我比他值钱!”

    “你你你……”

    “我什么我,我跟你说,你有种别放我出去,我要出去了就弄一车TNT开这儿来跟你同归于尽!”

    “闭嘴!”

    “滚蛋!狗娘养的,我妈都从没这么对我哥,你居然把他吊起来,他今天要少了高于一百毫升的血,我……啊!靠这什么玩意儿!嗷……唔,唔唔!唔……”

    叶默奋力挣扎着,只是这凭空出现的几根藤条异常结实,他连着挣了十来下都没挣松一点儿,反而越来越紧,这让他不敢再动。最主要的是,他嘴里还被塞进来一根,五根指头并拢那么粗细,收敛了倒刺塞的死死的,他一挣就往里摁,压着他的舌根,惹得他一阵反胃想吐。

    叶默消停后,那个声音重重的哼了一声,也不再言语,把叶默扔到一个隐蔽在黑暗里的角落后就沉默了,似乎在等待什么。他这才想起来,之前由于太激动而忽略了的一段话——顾思临……又是顾思临,叶闻说的没错,每回出事儿都能和顾思临挨上边儿,简直瘟神,叶默对顾思临这个名字的好感度从深圳温度降到了哈尔滨。

    没过多久,头顶的一阵动静引起了叶默的注意,先是咚的一声,再是因为山石的固体传音而显得特别清晰的脚步声,然后是和叶默一样踩空的一声动静。唯一的不同,是来人一点叫唤都没有,安静极了,一听就比叶默沉稳。

    当那个人一出现在叶默之前摔着屁股的地方,那道沙哑的声音好似不再稳妥的等待,直接就开了口,台词与之前一模一样:“顾思临,看啊,当初我说过,你不要让我抓到你的软肋,张大眼睛看啊,你的软肋是多么容易被撕碎,后悔……靠,你他妈又谁啊?!”

    叶默瞪大了双眼,努力看着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个人,轮廓是他熟悉的样子……

    “我他妈谁管你什么事儿啊?!你算老几?”鲁乐乐大大方方的拍着裤腿上的灰,顺手比了个中指。

    不知道为什么,叶默刚才有那么一瞬,感到了巨大的失落,仿佛他再一次从石板上踏空,急缀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