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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章 山河寂7

作者:黔中十三月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投票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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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时间:2013-11-15

    段晨羽想要阻止徐樱,已经来不及了,不得不拔剑,却又不能伤着她,族人纷纷投入到战斗中来,都是对着她一人。他不得不帮她抵挡族人的攻击,又要阻止她杀害更多的族人。

    青嫂在混乱中,绳索被人砍断,她正往徐樱这边来,眼见着徐樱就要朝族长劈下去。急忙挡在了他面前,张开双臂,看着徐樱。

    “不要啊!他是你阿爸!”青嫂喊出,徐樱停住动作僵住,背后却意外遭人一击,血流不止,她恨恨的反手一挥,将那人横截成两段。再转身将青嫂一推开,剑刺入族长的天灵。青嫂扑在地上,不可置信看着她,段晨羽一回头,还未来得及叫徐樱,左肩让人砍了一刀,血顺着伤口流出。徐樱回头,看见了,那鲜红的液体,染红了整个地面,整个天空。那鲜红的液体多么让人兴奋!

    “樱樱,停下来。”青嫂拉住徐樱的持剑的手,坚定的看着她。徐樱却只是微微一笑。

    “樱樱,不要——”段晨羽绝望地闭上眼,徐樱的一只手从青嫂的背后捅出。她的脸上还挂着笑,却有泪从她眼里涌出,鲜红的血泪,滴在缓缓滑落的青嫂脸上。

    “樱樱停下来”青嫂口里涌出血来,紧紧抓着她的手还未放开。触目之处尸横遍野,血流成河。清溪寨已不复存在了。仅剩的几个族人拖着身子,爬到一边,惊恐地看着他们俩。段晨羽一时难受,闭了眼,朝幸免于难的人挥了剑,在她的面前。杀人灭口的事,由我来做。如果真有业报,那便也冲着我来,徐樱,你要记住这一刻。

    徐樱缓缓走向段晨羽,眼已恢复寻常,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突然闭上了眼,静静倒在他怀里。

    三年后。

    “砰!”桌上的茶水全撒了一地,徐樱走到段晨羽跟前,看着这个男人,这个他生命中唯一的色彩,三年前灭了清溪寨。杀了她的亲生父母,杀了她最爱的青姨。她还记得,天地都被染成了血红色,族长夫人,她的生母倒在自己脚下,血浸湿了她的鞋,族长直直跪在了自己面前,有把剑插入了他的天灵盖。青姨张开口,对她说着什么,一大口鲜血从她口里涌出,溅到自己身上。而他,段晨羽,他唯一记得清楚,看的清楚的人,就站在她面前,做着这些给她看。把她至亲至爱之人杀害,就因她身体里封印着的恶修罗,就因为族人要杀了她。所以,他灭了瓦族一族,再把她带回御剑门。她一直在等,等待着有一天,她能亲手杀了他。而这一天,竟来得这样快。三年,既然,他不让她死,那么,她就让他死吧。

    “段晨羽。”

    段晨羽起身,望着她,眉眼渐渐舒展开。

    “你终于,肯与我说话了么?”

    “我不会感激你为我做的一切,三年前,我没有杀你,是因为我杀不了你,现在,你没有机会逃开了。”徐樱抽出落羽,望着天地间那唯一的瓦青色身影,射出落羽。他见她最后的一面,是微笑着的,一如她第一次见他时,那样温暖。他的血,是鲜红的。这三年来,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帮她祛除体内恶修罗,驱逐不了,只能转移。只有骨血至亲方能转移,而他用三年,终于是将她体内的恶修罗成功转移到了他身上。每每在圣地清玄涧下,忍受着冰火两重天的折磨的时候,他总是在想,幸好,幸好要承受这折磨的人不是她。恶修罗在他体内,每日用内力将其净化,最后,还是要让她来结束的。他缓缓倒下。她转身,在漫天飞舞的光羽之中,眼角滑落一滴泪。连记忆里,那唯一的瓦青色也渐渐淡去,变成黑白。

    段晨羽望着那离去黑色背影,扬起嘴角,缓缓阖上眼。永远都不要让她知道最好,在她的记忆里,只能看见他。所以,就让故事像他所篡改的那样吧:他为了她,屠杀了整个清溪寨,灭了整个瓦族,将她带回御剑门,替她祛除恶修罗。她说过,有一天,她会亲手杀了他替清溪寨报仇的,从此便不再与他说话,直到今天,才对他开了口。他只能陪她走到这里了,没有那段惨烈血腥的记忆,她会好好活下去。那样他至少也能放心了,放心留她一人在这世上。

    “掌门之前跟我说过,绝对不准御剑门的人再找上徐樱麻烦,他是那样的爱她,可她却毫无留恋的离开了,哼,真是可笑,竟然还做了白鹭宫的宫主!”

    山玖月看着眼前这个面容静好的男子,不禁悲从中来。这世上,真是没有人像他这般爱她了。为她考虑好了一切,连他死后都替她做好了考虑。只是,让她一直这样恨着他真的好么?难道这样,她就真的会比知道真相要好过?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你们这样做,却是违逆了你们掌门的意思?他可是想要她记起那一段不堪的记忆?”玖月看着新任掌门,淡淡开了口。

    “他做了选择,最后他替她死了。可每一个人都该有一次为自己选择的权力,至少,徐樱应该在知晓一切的情况下,自己选择一次。”

    山玖月觉得他说的很对,陷入爱中的人,都牺牲了自己,只想着成全所爱之人。可他们却总是替对方做了决定,却不知道有时即便是牺牲了自己,也换不来对所爱之人的成全。

    “我答应你,去找徐樱一趟。就算,是为了他。”山玖月望着段晨羽,你为她着想了那么多,为什么从来不问问,她是怎么想的呢?

    出了御剑门,山玖月似乎还未从段晨羽的事情里走出来,离岸横眼扫了她一眼,等着看她如何迈出那一步。她夸下那样的海口,答应了别人。就凭她,光是走到白鹭宫所在,都会要上好几天时间,更别说进入重重把守的宫内了。玖月抬了眼,满是谄媚的看着他,他心里一惊,浑身一哆嗦,主动离她远了些。

    “离岸,你是不是说过你喜欢我的头发?”

    “怎么?”

    “是这样的,你帮我进入白鹭宫,我把头发送给你啊。”

    “我要你头发做什么。”

    “做个拂尘或是腰带什么的都行啊。”

    “”

    果然,敌不过她这样无理的要求,他背起她,往白鹭宫方向飞去。像是踩在云上,玖月看着离岸轻巧的在树梢上一跃一跳,如履平地,她刚刚爬了半日的山在他脚下不过才跨了一步的距离。帽子让疾风给吹落,发丝随风飘扬起来,像是乘风飞行的仙子的绸子。她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进他一头银发中,避免让风给吹成面瘫。很快,他们就到了目的地,和新掌门说的林子一样,许多姿竹簇拥在一起。她也看见了一只脚的名唤作“觉”的山妖,那山妖“哈哈”笑着,不一会儿又不见了,一会儿又跳出来。她朝它挥了挥手,也“哈哈”笑着,还跟它打了个招呼。那只“觉”本来跳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友好态度给吓到了,一头撞到了一棵竹子上,在地上抽搐了会儿,见了离岸,嗖的一下又不见了。玖月“咯咯”笑着,回头一眼就见着离岸没什么好脸色,立马收了笑容,走到他身边。

    “我们怎么不上去看看?”

    “徐樱不在上面。”

    “咦,你怎么知道?”

    “我刚刚已经上去看过了。”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难道就在她刚刚跟那只“觉”开玩笑的时候离岸已经把整个朝阳宫给逛了一遍?她舔了舔唇,满是无奈和丧气。

    “那怎么办呢?”

    “她在十里樱林。”不等她问出诸如“十里樱林,是什么地方?”这样的问题,离岸已经抱着她往白芷汀附近的十里樱林去了。十里樱林,正是樱花盛开的季节。全是粉色的樱花装点了贫瘠的黄土,玖月不禁伸出手去,想要折一枝樱花好好看看,无奈身高有限,怎么也攀不上高枝儿。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修长的手指越过她的手,直赴她中意的那一只,折断,放于她手中。她满意的笑笑,转身,只见离岸的脸在落英缤纷的季节变得格外好看,比所有她见过的女子都要好看。嘴角那似有似无的笑,像极这烂漫的樱花,虽然淡淡却总是容易牵动人的心。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多危险,玖月立马收回了自己留驻在他身上的贪婪的目光,看着面前的樱树。

    “离岸,我觉得这里的每一棵树都长得一样。”玖月拿了他刚刚摘的樱花枝指了指近身的几棵树,自从他们刚刚进来,就好像一直在这绕圈子,虽然可以看到出路,可是,她没有要想着出去啊,她要找到徐樱,告诉她,段晨羽的事。

    “这是她故意施了法的,她不想见的人,是绝对找不着她的。”

    “连你都没有办法了吗?”

    他不做声,表示默认了。这里的确不是一般的障眼法,也不像是药王庙那样的天然迷林,而是与住在这里的人的心境联系在了一起,她心封闭着,这里就围着,没有人会知道她在哪里。她不想见人,于是,只会有来的路,和一条可以走出去的路,却没有可以进入她心的路。

    玖月不甘心,大声喊了几句。

    “徐樱,我是替段晨羽来的,你还记得段晨羽吗?徐樱,我是替段晨羽来的~~~~~~~~~徐樱,你可还记得段晨羽??”喊着喊着,不知不觉竟是哭了起来。一想到段晨羽,她就觉得委屈,难受。那样好的人,那样好的爱,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她觉得这样是不公平的,至少,她应该知道,他有多么爱她,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会那样爱她的人。

    樱树忽然岔开,中间浮现了一个亭子,一身黑色绸稿的女子倚在亭栏上,长绸委地,绵延到了亭脚。高高绾起的发髻,只簪了一支白玉樱花步摇在发间,风吹过还有铃铛的响声。差点忘了,这个人的世界,只有黑白两色。玖月慢慢走进亭子,看着那个消瘦孤寂的背影。不觉鼻头一酸,想起了那个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的男子。若是不错过,或许真能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我是替你夫君来的。”

    “他已经死了,我亲手杀了他。”她的话语里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感情,可她知道,她是在乎的,不然就不会让她找到。

    “不,他不是被你所杀,而是被自己所杀。”

    那个黑色身影一颤,伸出手去,接住了正在飘飞的一片落花。

    “你难道不想知道我为何这样说?”

    “不想知道。”徐樱依旧淡淡的说着,拒人于千里之外。是真的不想知道,还是害怕知道呢?

    “你不想知道,我也要讲给你听的。因为,如果我什么都没跟你说就回去了,段晨羽就太不值了,虽然,他从未想让你知道。当年,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轻而易举的杀了他呢?不过是因为他想要你杀了他。你本是被恶修罗封印在内的宿主,可他为了将你保护的好好的,就自己一个人把一切都揽下来了。其实事实是什么样子的,你怎会不清楚?可你心甘情愿被他骗着,心甘情愿的做那个他想让你成为的人。可遇上你,是他的缘,也是他的孽。他既替你赔上了性命,算是偿还了孽,我觉得,你还是欠着他的。”

    从十里樱林回来,玖月就不怎么说话了,无崖子看着她甚是奇怪,随即又看了离岸两眼,遭他“嗖嗖”两道冰刃般的目光给生生咽了回去。果然,从他身上,是发现不了什么的,除了“你想死了吗?”这样的信息。三人又在村子里小住了几日,才听闻御剑门原掌门的尸首不翼而飞了。新任掌门果然找到了山下,见着了玖月他们。

    “掌门的尸首不见了!”

    “你既然知道来找我,定是也猜到了是谁偷走了他的尸首。”山玖月不紧不慢的说着,看了眼屋外,樱花开得正好。村子里,也是有樱花的,只是不及十里樱林的多,不及那里的美罢了。

    “人都已经死了,她还打算做什么?”

    “这已不是你我该考虑的问题,你随她去吧,相信,那也一定是他的意思。”

    无崖子被他们说得云里雾里,直到御剑门掌门走了,才凑到山玖月身边,企图打听到什么消息,没想到山玖月仍是绝口不提此等宫中秘闻,而只提了一句,说是在山上见了只可爱的妖怪,只有一只脚,蹦啊蹦的,还会“哈哈”大笑。无崖子沉思许久,不得其解,于是,开始一只脚试着一蹦一蹦的,还不停的“哈哈”大笑,终于从路人的反应中得到了解答。

    “山玖月!!!!!!!!!!”

    “哎呀,我们是不是忘了爷爷呀?他老人家还在后面呢,我刚刚都听到他在叫我了。”

    “是吗?我怎么没听见。”

    山玖月笑,她一笑起来就眉眼俱弯,星河灿烂。离岸望着她,不觉唇角也有一丝弧度。已经想不起自己和她们一起走过了多少个日夜,只知道,那日他正闲得无聊,丢下去的梨子核砸中了树下的人。而她惊诧的抬头,那一个瞬间,成为他现在一直随行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