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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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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同居的第四天开始,季迟活蹦乱跳。

    陈浮也终于开始决定整理自己的屋子了。上午固定的消息跟踪结束,他收了资料,询问季迟:“你要不要换一套单独的房子?不和工作地方连在一起的那种。”

    “不用,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季迟无所谓表示,现在的居住条件对他而言绝对水准以上。

    既然对方没想法,陈浮也就点了点头。

    季迟就看见对方走到窗户边打了个电话,电话的时间不长,陈浮说得很快而且简短,季迟几乎没有听见什么,陈浮就已经将其挂断。

    接着陈浮转回身对季迟说:“走吧。”

    “去哪里?”季迟纳闷。

    “去私人医生那边。”

    “去那边干什么?”

    “去那边检查你的身体。”陈浮回答,他那拿好了东西,打开门,站在门边转回身对季迟说,“我第一次看见每每淋了雨肯定会发烧的男人。我对此表示难以置信。”

    季迟:“……”

    他在思索自己究竟要不要为了不去看医生而耍个赖什么的,但这时候陈浮已经轻轻松松地将他给拎出门塞上车子,带着对方一同前往早已约定好的私人医生处做一个身体体检。

    “这位……莱特先生。”当各项检查结果实时出来之后,私人医院处的医生翻着手中的报告,对季迟说,“结合你之前的身体档案,我认为你最近的身体各项指标都在好转,但值得注意的一点是,请注意你的血糖浓度--它相较于之前更高了,并且已经有些超标了。”

    “不,”季迟吃着棒棒糖,拒绝看医生,“不能吃甜食的人生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他就爱这样说话,不要管他。”陈浮在旁边眼睛也不抬地和私人医生对话。他在看手中的体检报告,他询问对方,“除了血糖浓度的问题还有其他什么?他身体不是很好,每一次淋雨之后肯定感冒。”

    “加强锻炼,可以参加一个健身班。注意饮食均衡和准时。”医生回应。

    “但是甜食还是要吃的--”季迟在旁边插嘴。

    陈浮将汽车钥匙丢给对方:“开车玩去。”潜意思是别闹了。

    季迟无趣地摊了摊手,抓住丢到自己面前的车钥匙,真的走出办公室去开车玩去了。

    陈浮这时候再问:“还有什么问题?”

    “还有的问题之前的体检已经检查出来了--”

    “我知道这一点。”陈浮打断对方,“查理,我需要你再向我分析一遍。”

    私人医生对此倒没有反驳。他说:“还有慢性胃炎和贫血的症状。贫血应该是由慢性胃炎诱发的。这个依照之前的医嘱用药就好了。再次提醒,合理饮食,加强锻炼。”

    “非常感谢。”陈浮对着这个同时负责自己身体的医生报以微笑,而后他拿着体检报告走出医院,刚刚来到医院门口的时候,一辆贴着巨大的国家国旗车贴的黑色轿车恰到好处、不快不慢地停到了他的跟前,冲着他滴了一下喇叭。然后驾驶座的玻璃窗滑下,戴着墨镜的司机胳膊撑着车窗,冲他吹了一声婉转口哨。

    陈浮:“……”

    他看着坐在驾驶座里的季迟和自己在几分钟之内简直变了个模样的车子。

    他简直……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是好orz.

    季迟这样干的后果就是被陈浮直接赶到了后车厢让他自己玩儿去。

    车子在马路上随着车流一起前进,坐在后边的季迟无聊地摸出口袋里的骰子开始投掷,一边投一边说话:“接下去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好呢?接下去你想要看我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后面一句是在问前排开车的陈浮。

    陈浮从后视镜里看见了摇头晃脑自言自语人,他已经习以为常镇定自若了,十分顺口地接道:“要不然就扮演一个恋爱中的人?”

    季迟呆了一下:“为什么想到了这个?”

    “因为我们正在谈恋爱。”陈浮回答,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日程,“而且正在去约会的途中。”

    “约会?”

    “带你去买衣服,吃饭,然后看电影。”陈浮说,“还是你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季迟。

    “让我先看一下攻略……”他说着就低头用手机上网,用#恋爱约会到底要做什么#为关键词,搜索了起来。

    两个男人的扫货加上吃饭绝无详叙的必要。

    在解决完衣服与吃饭的问题之后,电影院的电影正好到了开始前的十分钟。

    季迟走去零售处买爆米花,这一路上他感觉自己走得不紧不慢,好像不管是买衣服还是吃饭都是按照同一个步调来的。他对陈浮说:“你时间算得真准,这算是计划狂的一种?”

    “稍微有一点。”陈浮回答,“我有这个习惯。也许以后你会经常发现我的行为比较刻板。”

    “你会发现我的行为非常神经质。”

    “我发现了。”陈浮说。

    “我也发现了。”季迟同样说。

    柜台后面的售货员给季迟撞了一罐特大的爆米花,季迟开开心心地将爆米花塞嘴里。

    陈浮对他伸出了手,示意对方将爆米花桶拿过来。

    季迟:“嗯?”他有点儿茫然,“你想吃吗……”说着就将爆米花递给了陈浮。

    陈浮当然没有吃。

    他在季迟买东西之后就向卖爆米花的地方另外要了一个小纸杯,现在他正拿着特大号装满了爆米花的大杯子向最小号的空杯子倒爆米花。

    一下,两下,三下。

    大杯子不过少了个尖,小杯子已经被装得满溢了出来。

    陈浮看一眼觉得差不多了,随手就将手中剩下至少五分之四的大杯子随手递给一个路过身旁的小萝莉,顺便送上一点微笑:“哥哥糖吃太多了身体有点问题,帮哥哥解决一点零食好不好?”

    这个小萝莉穿着公主裙,短短的金头发梳成小辫子竖在脑袋上。

    她正巧也有着和季迟一样冰蓝色的眼睛,她眨了眨自己的眼睛,特别聪明地说:“哥哥不要怕看牙医!”

    陈浮笑出了声来。

    他拉着身旁就没有反应过来的季迟一路检票进了电影院,在位置上坐下之后,电影院刚刚好熄灭了灯,大屏幕上闪现电影制作logo,声效从一开始就扑面而来。

    然而昏暗的光线之中,季迟看着自己只剩下可乐杯的爆米花,只觉得心都碎成了一片一片。

    充满了特效与激情的电影放映厅中,在这一个专门的情侣转角,一直有这样的对话发生:

    “我有钱。”

    “然而你没有随意吃糖的权利。”

    “我有钱。”

    “这和你有没有吃糖的权利毫无关系。”

    “……那我究竟要怎么才能获得吃糖的权利。”

    “好问题。”

    在说出了这句话的时候,电影恰好落幕。

    银幕中的英雄在最后回归生活。他和一位美貌而聪颖的女士邂逅,在一家咖啡馆中度过了一个美好的下午,所有的惊心动魄,所有的铁血战斗,都在这个阳光灿烂的下午变成过去泛黄的记忆,好像所有激烈的过去,都正是为了现在及以后的,轻缓而美好的生活。

    人群渐渐散去了。

    陈浮和季迟也在人群中离开影院。

    他们出来的时候,夜幕已临,星斗满天,两人没有立刻开车回家,而是在影院附近的一个小小公园中散步。

    凉风像小男孩调皮的手,抓着树枝用力摇晃。

    沙沙的树叶轻抖声中,远处城市的声音都变得渺远起来。

    他们走过了鹅卵石小路,绕过池塘,最后在花园的休息椅上坐了下来。

    季迟伸开四肢靠在椅子上,一抬头就看见了闪烁于天空的繁星。

    他手里还拿着那个小小的杯子,爆米花在杯子里还有一层浅浅的底。

    陈浮说:“吃到了现在还没有吃完?”

    不提还好,一提季迟再一次感觉到了心碎:“一颗一颗数着吃的……”

    “显然你可以。”

    “我真的不可以!谈什么恋爱,你简直把我当小孩子一样管!”季迟怒道。

    “这都被你发现了。”陈浮毫无诚意地回应。

    对方回答得这样理直气壮,季迟竟然无言以对。他化悲愤为食欲,将杯子里剩下的所有爆米花都塞进了嘴里。

    他咬了第一口,突然发现有点儿不对劲。

    于是又咬了第二口,第三口……

    混杂在爆米花中的巧克力的甜味开始明确地出现口腔之中,那种香滑甜美的味道,季迟几乎在一瞬之间就被这样的惊喜给俘虏了。

    然后他说:“为什么爆米花中会有巧克力……”

    “拿小杯子的时候顺便买了点撒个底。”陈浮回答。

    “……为什么?”季迟又问。

    “因为乖巧的小孩子可以得到奖励。”陈浮笑了一下。

    季迟看着陈浮。

    夜色将对方的容貌模糊。

    他看着眼前又熟悉又陌生的人,突然有了一丝迷惑和冲动。

    他说:“我们是不是应该来接个吻?”

    话题跳跃得太突然,陈浮都怔了一下。

    季迟没有给陈浮反应的机会。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他就倾身上去,将自己的嘴唇印在对方的嘴唇上。

    软的。他想。

    热的。他又想。

    好像有点奇怪……他单纯地碰了碰,然后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陈浮看着季迟。

    对方的唇划过自己的唇,以一种全然无辜地姿态投下了一把火,然后试图浑若无事地悄悄离开。

    他也倾了倾身,凑上去碰触对方,咬了对方的下唇,然后在对方因此而不由自主地张开嘴的时候,浅浅地、真正地,亲吻了面前这个人。

    季迟全身都麻了。

    ——————————————

    这一天晚上的星星似乎迥异于平常的明亮。

    当他们回到家中,洗完澡上床的时候,季迟拿着手机刷了好久的网页,接着在陈浮说“我们差不多睡了”的时候倒扣手机,对着身旁的人沉思说:“我们是不是该上床了?”

    陈浮居然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他接了一句能够让人笑上整整一年的话:“我们正在床上?”

    季迟一脸震惊,一脸“天啊你是处男吗?!”

    陈浮:“……………………”

    然后季迟正经解释:“我的意思是,也许我们可以*了,makelove,交欢,生命的大和谐,用什么词来形容都可以。”

    以上帝之名发誓陈浮在这个时候决不是因为尴尬才直接将对方拍回了被子里。

    因为他在下一刻也顺便关了灯躺下去。

    室内静谧了一瞬,然后睁开的瞳孔适应了黑暗,屋内的家具的轮廓再一次浮现出来。

    季迟的目光盯着今天新出现的那一个柜子。

    上午的时候,陈浮不止打电话预约了私人医生,还打电话确定了屋子里家具的添置。

    一张新的办公桌是给季迟的,一张新的衣柜也是给季迟的。

    而用于放置在衣柜之内的衣服,白天的时候陈浮已经和季迟一起去置办完毕了。

    季迟翻了个身。

    他的面孔对着陈浮,他张开口想要说话,但闭着眼睛的人似乎早有预感,干燥的手掌先一步落在他的额头上揉了揉:“别贫了,该睡觉了。”

    季迟没有说话,他向着陈浮所在的位置蹭了一下,还没有真的蹭到睡在另一旁的人,他就已经被那只放在额头上的手给揽住肩膀,同时往旁边带了一带。

    被子连同被子底下人一起来到了陈浮的怀里。

    陈浮闭着眼睛休息。

    他能够感觉怀里的人在短暂的僵硬之后,慢慢放松了身体,然后自动自觉地换了一个更舒服更为贴切的姿势窝在他的怀中,没有几分钟时间,就似乎结结实实地睡了过去。

    然而在这个时候,陈浮反而没有了睡觉的*。

    或者是因为空了太久的床睡了另外一个人。

    或者是因为这个人掌握着太多他不知道的过去。

    也或者,仅仅只是因为对方温热的躯体紧贴着他的皮肤,对方清浅的呼吸正顺着空气慢慢传递到陈浮心脏。

    到底什么是爱?

    陈浮几乎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可是他心疼对方,无法拒绝对方,乃至于对现在正在自己怀里的人,有着明确的*。

    然而不管怎么说,再亲密的两个人也没有办法一天到晚黏在一起。

    翌日一早,悠悠哉哉地过了好几天日子,正在纠结到底要怎么扮演一个“恋爱中的男人”的季迟就被早早赶来的尼克十万火急的抓走,速度快得叫季迟连多拿一颗糖的时间也没有。

    当然对方没能多拿一颗糖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陈浮将季迟所有的糖果都看管了起来,定时定量保证没有蛀牙。

    他看着因为走得急而没有关起来的办公室大门,摇了摇头,自己从座位上站起来去关门。

    但就在他走到门口,恰好也有一位客人找上了门来。

    陈浮有些惊讶:“早上好。”

    “早上好。”咬着一个复古烟嘴抽烟的迈克尔对陈浮笑道。

    “是来看看自己资产是否减值的吗?”陈浮打趣说。

    “不要把我形容得像守着金币的巨龙一样。”迈克尔笑道,他走进办公室,看了一眼周围,对陈浮说,“本来我只是顺路过来看一下你的,但现在时间恰好。”

    “有事?”

    “你最近和莱特走得很近?”

    “我和他是朋友。”陈浮选了一个比较中性的形容词。

    “我们也一定已经是朋友了。”迈克尔回应。

    陈浮对此报以微笑。

    迈克尔咬着烟嘴抽了一口烟,他说:“陈,站在朋友的角度,我想提醒你一些事情。你应该知道,奎特家族有一点暗中的不太好的势力。当然每一个家族都有一点这样的势力。不过奎特家族尤其和他们过从甚密。你是一个正经的生意人,奎特家族现在也烟消云散了,所以你大概不太清楚也没有关注,但在最近几年的时间里,负责做两者中间传声筒的就是莱特。”

    “一个人接触了太多不好的东西,人也会跟着变得不好的。”

    “就好像有些底线我们永远不能越过。”

    “何况就我来看,莱特从来没有正常过。”

    xxxxxx

    在迈克尔和陈浮发生了一段小小交谈的同时,季迟这边也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事情。

    他在奎特家族的根据地中见了一个人。

    这个根据地当然不是那些明面上的、甚至不是一些暗中有名的地方。这算是奎特家族的一个偏远小屋,后来还被人鸠占鹊巢了一段时间——当然现在一切都已经物归原主了。

    并且那位曾经占据了这个地方的人正在季迟面前瑟瑟发抖,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的额头上滑落,将他整张虚胖的面孔都浸得湿润。

    他面色苍白到了极点。

    但这个时候他根本无法发现自己的脸色究竟有多苍白。

    季迟有点儿无聊。

    他搜遍了自己的口袋都没有搜出一颗糖果,这让他的心情颇为恶劣。

    他对面前的人说:“嗯……让我们来看看,麦伦·罗兰……结果两次婚,有三个子女,最小的一个还才五岁。是个可爱的小绅士。”

    “要我来说,奎特家族对你其实挺不错的,你看,三年时间至少五十万美金的利润,这些利润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们不知道,但对于我这种底层的小人物而言,谁骗的了谁呢?我说得是不是?一共五十三万三千七百美元。剩下的零头就不算你的了,给孩子买点儿糖果吃吧。”

    “所以其实我想不明白,你都拿到了这些还算不错的礼物了,为什么还要占据这个看上去破破烂烂的房子呢?”

    “你看啊,这里四面都被堵住了,阳光根本进不来,角落都暗得能长蘑菇了,同时一道阴雨天里能叫人骨头都是痛的。”

    季迟确定了自己身上确实再也摸不出一颗糖果来之后,就站起来在屋子里搜索。

    他搜索得很仔细,不放过每一个边边角角,手指在每一处粗粝的表面划过之后,终于在一个熟悉的角落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撕开纸包,尝了一口,是草莓味的。

    这个甜蜜的味道有助于他的思考。

    他满足了,含着糖果,用带着一点含混的声音继续说:“难道是想从中找出什么?难道你带了那么多的人一次一次过来之后,依旧没有找到你想要的那个东西?”

    “啊。”季迟叫了一声。

    “也不能这样说。”他表现,“也许他们已经找到了。所以你出现在这里,呆了三天的时间,然而没有任何一个人理会你,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你庇护,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将你的失踪通知警方。”

    “因为相较于你的安全,他们的安全总是凌驾于你之上。”

    “你说是不是?”

    “顺带一提,这个他们包括你的两任妻子,三个儿女,二十一岁的哈里,十七岁的格温,以及才五岁的小艾凡。”

    五分钟之后。

    季迟离开了这个黑暗的不能透进去一丝光的屋子。

    尼克就守在外面等着季迟。

    季迟转了转自己的脖子,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

    他无聊说:“行了,所有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这点东西其实你们揍他一顿不就什么都出来了。”

    “但那是犯法的。”尼克一本正经地回答季迟,“我们是个正派的商人,不干那种事情。”

    季迟砸了砸嘴,他的嘴里还残留着一丝甜味,虽然这颗被他摸出来的糖果一点都不好吃,但有总比没有来得好些,他说:“真难以想象奎特家族的第一打手会说出这样的话。”

    “……”尼克闭嘴。

    季迟向尼克拿了个手机,拨通警察局的电话,捏着嗓子说:“警察吗?我在林间废弃的小屋里头发现了一个人,对方看起来精神有点不对劲,这里需要你们的帮助。地址就是……”

    他挂了电话,将手机又丢还给尼克。

    尼克聪明地说:“老板,我把你载回去。”

    “唔——”季迟一边跟着尼克往前走,一边问,“有镜子吗?”

    尼克将镜子塞到季迟手中。

    别问为什么一个男人身上会有镜子。鉴于这个老板的特殊性,跟在他身旁的人总会带上很多之前想也想不到的小东西。

    季迟打开镜子看着自己的面孔。

    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若有所思,而后抬起手托一下自己的下巴,揉一揉自己的脸颊。

    简直神奇。

    镜子里的人还是那个人。但他的面容发生了一点细微的变化。

    他的神经质不再惹人厌恶与恐惧,而变成了还算有些可爱;他的蓝眼睛里不再转着疯狂的色彩,而变成了天真而纯粹的模样。

    他调整好了自己面部的细微表情,转头问尼克:“怎么样,我现在变成了一个还算可爱的神经病吧?”

    尼克专心致志地开车,不发表任何评论。

    他对于这样的季迟早已经习惯了。

    一个天天扮演不同角色使用不同身份的人在奎特家族根本不可能成功。

    所以在奎特家族还存在的时候,季迟并不会这样频繁地更换身份,哪怕更换,他也能让每一个人都知道这是并且接受这个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但表演欲从没有哪一刻能从季迟身上消失。

    所以一切的一切都是表演。

    不管是在奎特家族里,还是在现在的生活中。

    大的表演套着小的表演,面具之下是另外一层的面具。

    那简直已经成为眼前这个人身上与生俱来的一种东西了。

    而这种东西,简直可怕。

    ——————————

    季迟在回程的路上接到了一个电话,特意赶去专卖店拿了一样早就订好了的东西,多绕了小半个圈子才回到陈浮的工作室。

    这个时候距离季迟离开不过三个小时多一点。

    现在是中午一点的时间。

    午餐已经准备好了,正用罩子扣在桌上以免冷掉。

    陈浮正坐在沙发上看一部电影。

    他听见开门的声音也没有回头,只问:“回来了?”

    “之前不是打电话回来让你先吃,说我会晚一点过来吗?”季迟的声音在陈浮身后响起。

    “我猜你也晚不到哪里去。”陈浮关了电影。他刚刚转过身,就和悄无声息走到自己背后的季迟撞上了。

    季迟将特意去拿回来的东西别到陈浮的衬衫上。

    那是一个通体镶嵌着深邃蓝宝石的十字架,上面缠绕着绿色的荆棘花纹。

    “领带夹。”季迟说,“虽然现在你没有系领带,但果然没有比蓝色更适合你的东西了。”

    陈浮这时候正被季迟按在沙发上。

    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衣服上皇家蓝宝石,几乎为这样奢华的颜色失笑。

    他正要说话,然而这个时候季迟已经退后了一步,单膝跪在地毯上,凑上去亲吻这一十字架。

    隔着冰冷的宝石、衣物、以及躯体。

    他亲吻对方的心脏。

    像是隔着时间与空间,亲吻小时候的自己与对方。

    他说:“我没有有跟你说过,在妈妈死后,我们是怎么生活的?……”

    陈浮脸上的笑容稍微收起来。

    他的目光落在单膝跪在自己身前的人身上,两个人看向彼此,陈浮的目光有些晦涩。他的手碰触到季迟的额角,他在这里轻轻摩挲着,而后忽然问:“这里有一道疤留下,是什么时候碰到的?”

    那是陈浮离开小镇的那一天,距离现在已经许久了,结了的痂都已经愈合脱落,只剩下小小的一道白痕。两人之前再次相见的几次陈浮一直没有问起,季迟也早就忘了这么一回事,现在猛不丁听见对方说起来还怔了一下。

    “不小心碰到的,已经好了。”

    “嗯。”陈浮应了一声,他把人从地上拉起来,两人一起坐在沙发上。他问,“你想和我说过去的什么?”

    这又出乎了季迟的意料。

    对方刚才询问他额头上的伤疤的时候,季迟认为对方是不想听到过去的事情;但现在对方主动提起过去,好像刚才真的只是心血来潮地问了一句。

    节奏被打断的感觉让季迟一时之间没有挑出适合的面具表情。他一边看着人一边回答,最终说出口的话相较于之前计划得简练了很多:“我们在妈妈死后没有太多钱。大多数的存款你说了是未来留着吃饭和上学用的。但是……”

    “‘我可以想办法弄到一点钱。’”季迟模仿着陈浮当时的模样说话。

    才只有八岁的小孩子一本正经得和大人一样。

    除了他自己,大约没有人知道在说这一句话的同时,这个孩子内心到底承担着什么压力,或许仅仅只是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

    “我说的想办法一定不是去饭店洗盘子。”陈浮淡定地接上一句话。

    季迟没有笑,他看着陈浮回答:“不是。”

    “我不认识你爸爸。在我去你们家之前,你爸爸已经去世了。妈妈没有和我提起你爸爸是怎么去世的。我仅仅知道的一点还是后面你和我聊天提到的。”

    “你说你爸爸是股市里的常客,在股市刚刚开放,在你很小的时候就带着你一起去股市了。你也喜欢和你爸爸一起去。”

    “后来你爸爸去世,你并没有停止对那些金融的关注——”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现在说起来也非常不可思议。但是当时……我们的妈妈一点都没有惊讶,就好像那时候你把我带回去,她也并不多惊讶一样……她发现了你喜欢这个,就去股市开了一个户,每天都让你帮忙家务,然后给你零用钱让你自己支配……”

    “我将这些钱投入到了股市中?”

    “是,每次积攒到了足够的数目,你就会投入进去。”

    “我赢了吗?”陈浮问。

    “有时候赢有时候输吧。”季迟一边思索一边回答,“赢得可能更多一点,但是没有多少,毕竟本金在那里……在我的记忆中,你经常会带一点小零食回来给我吃,那是用你自己的钱买的。”

    “原来是小时候的我把你惯坏了。”陈浮平淡地说了这一句话。话音落下的几秒之后,他唏嘘一声,“养孩子真是不容易,果然必须从小时候就牢牢把关,不能松懈分毫。”

    “……”季迟,“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陈浮笑着问了一句,他的笑容里有一点难以辨别的东西,那不是开心,也并非不开心,他问,“重点是……过去的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好像一连串轻巧的小音符中骤然加入了一个重重的音节,季迟的回忆在这时戛然中断。

    两人的对话在这个时候出现片刻寂静。

    陈浮等了一会见对方没有开口,主动询问:

    “那么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季迟看着陈浮,他的记忆发生了轻微的闪回,似乎又一次回到了那个让人无法形容的、悲伤而又满足的夏天。

    唯一的大人的离去使得两个孩子的生活翻天覆地。

    但巨大的不幸之中似乎也有微小的幸运。

    那是六月二十八号,是刚刚上二年级的陈浮放暑假的时间;而妈妈平常的好人缘也让不愿意分开的两个孩子能在最初的时候呆在邻居家吃饭。

    这样的依附其实并没有多久。

    正如离开的人已经离开,而留下的人还必须生活那样。

    一个星期之后,八岁的陈浮已经学会了买菜做饭,更小一点的季迟也开始收拾家里,洗衣擦地,或者帮助陈浮切菜。

    在那些被关起来的回忆里,这样的画面总能出现很多次:

    从衣架上收下来的衣服歪歪扭扭叠不整齐,刚刚拖过的地板湿漉漉的一个不小心就会让人滑到。相较于小孩子过高的灶台前,两个人踩在板凳上面,摇摇晃晃,拿着大大的菜刀咄咄有声——

    然后他们会在一起睡觉。

    偌大的房间太过空旷,两个孩子只有挤在一起才能感觉到温暖。

    每一天睡前,陈浮都会给季迟说一个结局幸福的童话。

    “我们一起睡。”

    “明天起来去上课。”

    “读完书就长大了。”

    闪现的记忆如同蹒跚的老人渐行渐远。季迟看着陈浮,他模仿着陈浮当时的模样,一一念了最后的三句话。

    然后他说:“那时候我回答‘好,我听哥哥的’……”

    他看着陈浮,虽然没有说话,但湛蓝色的眼睛在这一刻几乎流露出了哀求。

    那是一种不需要说明陈浮就能够意会的东西。

    对方正在祈求自己拾起过去,像以前一样回答他。

    很难说陈浮此刻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

    他抬手碰触到对方的头发,看着那一缕黑发从自己的手指上拂过。

    他还是答应了这个要求。但并不带多少感情,不是因为过去,而是因为现在;不是因为这个人曾是他的弟弟,而是因为自己情侣的要求:“‘好,我听哥哥的’。”

    这是季迟想要的那个答案,但并不是季迟想要的那个感觉。

    他在这一瞬间也因为这样怪异而感觉到发自内心的不舒服。那就像是一道裂纹突兀地出现在了一个什么他心爱的、完美的东西上。

    这让他感觉憎厌与烦恼。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这个突然出现的裂痕给抹去。

    但他几乎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

    陈浮发现了这一点。

    他没有说话,但在这个时候,他做了一个情人应该做的事情。

    他亲了亲季迟的唇角。对方的唇角还是这样的冰凉且柔韧。

    季迟突然醒悟过来了。

    他的唇贴在了陈浮的唇上。

    他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那种热度,说不出的感情像种子发芽一样自心头升起。

    他轻轻摩擦着,而后用牙齿咬开对方的下唇,就像昨晚一样,如同上次陈浮对他做的那样,将舌头探进另外一个人的口腔。

    唇舌的交缠、唾液的互换,每一次最轻微的碰触都让季迟感觉到不自在。

    好像有区别于他所习惯的那一部分侵入了他自己的空间。

    那让他感觉到极端不自在,感觉到有一把火搁在他心脏里头一样难受。

    他的身体几乎变得僵硬,僵硬让他浑身不自在地想要逃离。

    然而面前的这个人依旧驱使着季迟坚持完了这个亲吻。

    没有理由,或者说眼前的人就是唯一的理由。

    两人唇分。

    陈浮的手指按在对方微微红肿起来的嘴唇上。

    相较于对于感情极端陌生的季迟,陈浮知道得当然更多,他能够在这个亲吻里头感觉到独属于恋人的感情——那可能在对方对他所有的追逐与期盼的感情中所占的比例不多,但确实存在。

    这让陈浮做了一个决定。

    他揉了一下对方的唇,笑道:

    “送了我这么贵的礼物不回礼说不过去。等过两天,我给你一个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