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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8.8|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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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她瘦弱一个人,他这么一晕,差点将她压倒。

    索性已经走到屋门口,她咬牙使劲,总算将他扶上了软榻。

    软榻上放了油衣呈开,不怕水渗湿,倒是他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天气寒冷,裹着湿衣袍,定会染上风寒,况且他这会子晕了过去,还不知是什么缘由,当务之急,是要为他换身干净衣袍。

    幼清从连氏屋里拿了套姜大的衣袍,手伸出去,为他解衣领口,蓦地想起什么,不肯再继续,推醒他,“你自己换衣袍。”

    徳昭虚弱地睁开眼,胡乱地捞了她的手,嘴里喃喃念着她的名字,竟是病糊涂了。

    幼清往回抽,无意间碰到他的额头,灼热烫人。

    “……下雨了吗……”

    她转身去拿巾帕的瞬间,听到他莫名其妙的一问。

    回身去看,以为他醒了,结果还是半闭着眼,仍旧未曾清醒。

    她拿巾帕为他敷额头,目光探及他身上的湿衣袍,眉头紧皱,很是犹豫。

    到底……要不要为他换衣袍……

    这时他又问,“下雨了吗?”

    幼清点点头,“下雨了。”

    他重重地咳嗽起来,声音沮丧而绝望,“……快……拿我的令牌……派人去寻她……就在城外十里长亭的树上……她躲在那等着她的心上人……”

    果然是病糊涂了……

    苦涩的情绪卡在喉咙里,她鼻头一酸,轻轻道:“徳昭,你醒醒。”

    “带她回来……一定要带她回来……”他嘴上喊着话,情绪有些激动。

    幼清无奈,只能握住他的手,冰冷僵硬,在风雨中淋了许久,他冻得瑟瑟发抖。

    许是她的手太过温暖,他缓缓平静下来。

    “……我要能做她的心上人……该多好……”

    声音哀怨而期盼,似一股轻烟,缓缓飘散,最终消失不见。

    幼清顿了顿,手抚上他的眉眼,“……对不起……但我真的……无法接受你……”

    太多的一切横在他们之间。

    齐白卿。

    宋阿妙。

    日日夜夜的承欢。

    以及、身份上的不对等。

    她要的,是平淡而平静的小日子,以及足以让她厮守终身的爱慕。

    而徳昭,在她逃离失败后的那段日子,他耗尽了她仅有的一点子爱慕。

    所以……

    幼清狠下心,往他手臂上一掐。

    “快些起来换衣袍。”

    就算再同情,也不能动摇。

    ……

    徳昭做了一个梦。

    梦里连幼清又跑了,她躲在树上,害怕地发抖,哭声压抑,一直念着齐白卿的名儿。

    他想要抱她下来。

    可是怎么也够不到她。

    她的哭声渐渐变大,眼睛又红又肿,不知所措地喊齐白卿。

    徳昭越发着急,怕她不小心从树上跌下来,于是对她喊了一声:“我做你的心上人,我愿意变成齐白卿,你爱我好不好?”

    她忽地就不哭了,擦干眼泪缓缓笑起来,“你变成齐白卿我就爱你。”

    ……

    从梦中发醒,手臂隐隐作疼,好大一块淤青,是被她掐的。

    幼清的脸放大眼前,“醒了就好,快换衣服。”

    徳昭这才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她的屋子里。

    昨晚在冰桶里熬了一夜,身子隐隐发热,这才到她的门前喊话。

    淋了雨,生了病,想让她心疼。

    苦肉计过了头,自作自受,想要顺势亲近她,却没有力气。

    她要离开,他心一跳,下意识拉住她的手。

    幼清侧头,他的手冻得发红,连带的水珠,湿了她的衣袖。

    她声音很小,“你换衣服,我去门外。”

    他不肯放手。

    “我有话要说……”

    幼清背对着他,“……你先换衣服。”

    “说完我就乖乖换衣服。”

    连说话都要征求她的同意……幼清回头看他,他半坐起来,倔强的眼神和迷离的目光交织在一起。

    “恩。”

    她坐下了,离得近,长睫如扇,双手绞着巾帕。

    徳昭喉头一紧。

    想抱她。

    想亲她。

    沉默太久,她有些不安,主动出声提醒:“不是有话要说吗?”

    徳昭回过神,抑制住身体的躁动,双眸凝视她,“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

    她移开视线,生怕与他的眼神触碰,轻声反问:“为什么要跟你回去?”

    “因为你是我的……”话未说完,他停下,清晰看见她眼底涌动的害怕。

    不用任何语言,她只需一个眼神,即可让他明白——

    她有多怕他。

    怕他的霸道、怕他的蛮横、怕他的愤怒。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明知道她不喜欢他在床底之间那样待她,却还是凭借一股子冲动劲一次又一次地索取。

    他想要她的爱,她身体的每一次反应,都让他获得巨大的欢愉。

    好像这样就可以证明,她对他,不是没感情的。

    为她好,他理应放手。如果当初他没有私心,她现在和齐白卿早已过着幸福美满的小日子。

    现在也是。

    如果放手,或许她会等到第二个齐白卿。

    可是——

    徳昭紧攒拳头,手上青筋突出。

    ……他做不到。

    光是想一想她别人怀中巧笑盼兮的模样,他就嫉妒得快要发狂。

    给她幸福的人……只能是他。

    半晌,他抬起头,望着她,一字一字道:“没有你,我会死。”

    无法想象和别人说爱她的画面。

    无法想象和别人相拥亲吻的画面。

    无法想象和别人做床笫相娱尽情纵乐的画面。

    和他站在一起的人……只能是她。

    幼清低头,手上绞着巾帕,“没有什么死不死的,迟早你会遇到另一个喜欢的,只需一两年的时间,你就能将我彻底忘记。”

    徳昭想要去抱她。

    不敢。

    明明做了那么多想做的事,现在却又胆小如鼠,连碰她一碰都不敢。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矛盾极了。

    一方面想着不管不顾地将她囚在身边。

    一方面又想着让她心甘情愿地留下来。

    反反复复,纠结困扰。

    “以后……以后再也不碰你……我发誓……”

    她并不回应。

    “什么都听你的……跟我回去好不好?”

    她摇摇头。

    徳昭有些急,身子往前一凑,仅仅这样轻微的动作,却吓得她连忙后退。

    她有心病,这病是他一手酿成。

    徳昭无力地垂下头。

    “以前,都是我的错,不奢求你原谅。”他顿了顿,“但是对你的爱和喜欢,我收不回来,忘记你,我更加做不到。”

    幼清咬住下嘴唇,起身往走,轻声劝他:“忘记一个人,很容易的,你去爱其他人就好了。”

    窗外风雨疾疾,天色阴沉。

    徳昭强撑着起身,步子摇摇晃晃,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我不会放手的。”

    幼清转过身,既无奈又心酸,声音细细的,带了几分恳求,“请不要再搅乱我的生活。”

    徳昭一怔,语气弱了下去,“那……至少要让我见你。”

    她沉默。

    徳昭连忙加一句:“只是见面,不做别的,我保证不干扰你的事情。”

    “当真?”

    徳昭往前走几步,“真的。”

    半晌,她点头,开了门走出去,“那就只是见面,绝对不准干涉我和我家人任何事情。”

    她松了口,徳昭总算放下心,“好。”

    换完衣袍后,意识已经完全清醒,精神也慢慢恢复。窗外风雨已停,他不想走,躺在床上,看她坐屋门口绣花。

    他有一肚子的话想同她说,不知从何说起,脑海里挑挑捡捡,最后懵懵吐出一句:“脸上有红斑的时候更好看些。”

    幼清身形一顿。

    徳昭自知说错话,却又不想收回,怕说多了她嫌烦,加一句:“反正你无论什么样子都好看。”

    幼清快速朝他那边睨一眼,继续绣花,腹诽:真是个美丑不分的奇怪男人,难道以前会爱上那样子的她。

    原来他就好那一口。

    幼清想着,心里烦闷,拿了木凳,挪到屋外坐。

    两扇门板正好隔断了他的目光。

    徳昭往外窥,见不着她,索性起身穿鞋,悄悄往外走两步。

    这个时候幼清正好伸脑袋来探,指着他,道:“就知道你早恢复了。”

    说罢就要让他回去。

    半推半搡的,徳昭到了门外,身上穿着姜大的衣袍,手里拿着幼清刚塞过来的,他自己的衣袍。

    再想要找借口进屋躺一躺是不太可能的了。

    他知趣地指着身上的衣袍,“明日洗净了我亲自送来。”

    幼清点点头,而后想起什么,道:“傍晚再来,白日里我要出门。”

    他皱眉,急急问:“去哪?”

    “被你盯了这么久,我自是要上街好好逛一圈,怎么,难不成你又想跟过来,说好的,以后不许打搅我的……”

    徳昭只得应下,“我知道了,你安心去逛,我傍晚再来。”

    走出好几步,后头幼清喊了声。

    他欣喜回头,“怎么了?”

    她红了脸,“以后见着人,不许再说我是你媳妇。”

    徳昭应下。

    心中却想:反正整条街上的人都已经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