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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人想到她会这么说,毕竟她是沈歆带过来的人,可是转眼间却反过来坑了沈歆一把。

    只有定远侯夫人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她身旁的秦琥,眼中也闪过了一道畅快。

    皇后蹙着眉,看了沈歆一眼,似乎在问她怎么会带这么不懂事的人过来。

    沈歆眯着眼睛,面无表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一时间没人说话,陈馨怡继续说道:“因为制作刷子需要泡一泡解药,解药里有一味金仙草,金仙草贵到十两银子一两,那日金仙草没有了,我将此事告诉沈小姐,可是她说,既然没有了就不用泡解药了。当时我只能应下,但是心里十分惴惴,看见那些小姐们脸上出现黑斑,我十分愧疚,现在终于有机会说实话了,所以就算是为了我自己,我也要把事实说出来!”

    一番话说的慷慨激昂,让人忍不住为她鼓掌喝彩,再顺便唾骂一下逼着她做出这种昧着良心的事情的沈歆。

    定远侯夫人听了道:“皇后娘娘,现在到底是谁的错已经明了了,希望皇后公正处事,严惩沈歆!”

    皇后看向沈歆道:“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这是在给沈歆机会,让她将这件事给解释清楚,这也是沈歆最后挽回的机会。

    沈歆上前一步,沉声说道:“我的确有话想说,请皇后娘娘让我问她几个问题。”

    皇后颔首道:“好,你问吧。”

    沈歆转头看向两人,她双手交握在小腹前,沉心静气,没有浮躁,也没有被陈馨怡的临时反水给搅得心神不宁。

    陈馨怡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低下头去,并不看向沈歆。

    柳娉咬着嘴唇,眉间有惊慌也有挣扎,更有一丝不知道是对谁的歉疚。

    沈歆想了想,开口道:“我想问一件事,陈小姐既然说是我指使你的,我想问,我是在哪一日指使你做的?”

    陈馨怡惊慌地看了沈歆一眼,随后焦灼地侧过脸,想要看向谁,可是她脸还没侧过去,就意识到这是在哪里。

    栖凤宫中,众目睽睽之下,她的所有动作都被众人看在眼里,一旦她真的转过脸了,岂不是不打自招?

    陈馨怡咬了咬牙道:“大约……大约是六月十六日。”

    “十六日?你确定吗?”沈歆的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飘飘渺渺,又像是一只小虫子,钻进了陈馨怡的耳朵里。

    陈馨怡没有了刚才的慷慨激昂:“我……我已经忘了具体的日子。”

    沈歆嗤的一笑:“你刚才还说自己心里惴惴,可是这么重要的日子你居然没记住吗?那我帮陈小姐回忆一下,那日我穿的是什么衣裳?是烟色的湘妃裙,还是绛红色的锦织蝴蝶衫,或者是我今儿穿的这一身?当时我身边带的又是哪个丫鬟,我们在哪里见得面,什么时辰,有没有旁人看见?”

    一连串的问题砸在陈馨怡身上,让她喏喏的,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眼见着陈馨怡要被沈歆逼的没有退路了,定远侯夫人开口说道:“怎么?沈小姐难不成还要她把你那天穿的什么鞋子,带的什么首饰都说出来,谁会记得这些?沈小姐莫不是不满陈小姐因为有良心,说了实话,所以才逼着她说这些吧。”

    沈歆挑眉一笑:“我可没难为她,就算记不清我穿的什么衣裳,也能记得清颜色吧,什么时辰记不清,至少该记住是哪一天吧,什么都没记住,那可奇了怪了,难不成陈小姐如此健忘,陈小姐健忘也没有关系,身边的丫鬟总有能记住的吧。”她乌黑的眼睛看向陈馨怡,让她心里不安。

    皇后见沈歆总算稳定了局面,开口帮腔道:“陈小姐,歆儿说的没错,若这件事真的是沈小姐对你下的命令,你总该记得是哪一天,她身上穿的又是什么样的衣裳的。”

    陈馨怡翕动着嘴角,半天才说道:“并不是沈小姐直接告诉我的,是她派了身旁的丫鬟,来告诉我的。”

    沈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那你还记得,是我身边的哪个丫鬟吗?”

    陈馨怡白着脸说道:“我又不认得你身边的丫鬟。”

    沈歆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我可以让我身边的丫鬟全都过来,让你认一认。”

    陈馨怡眼里泛起了一股绝望,就在这个时候,柳娉站了出来说道:“皇后娘娘,我有话说。”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示意柳娉有话就说。

    柳娉看了一眼陈馨怡,这才开口道:“这件事我也有参与,我不知道馨怡是被谁指示的,但是我却是被秦小姐找到的,秦小姐说如果我不按照她说的做,那我爹就别想当官了,我也是逼不得已,望皇后娘娘罚我就行,不要责怪我的家人!”说完,柳娉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陈馨怡瞪着柳娉跪在地上那柔弱的背影,眼里像是要冒出火一样。如果刚才她成功了,那自然是没有柳娉什么事了,可现在倒好,她陈馨怡成了柳娉的垫脚石,不仅被皇后厌弃,得罪了沈歆,而且日后她爹的仕途,恐怕就不要想着再进一步了……

    想到这里,陈馨怡有些恐慌了,她也跪在地上,慌张地说道:“我刚才说的话都是秦小姐教我的,她是在六月十六那天来找我的,我也是受了她的威胁,所以才不得不做出这样的事情,皇后娘娘饶了我吧!”

    秦琥脸色苍白,双手拽住衣袖,拽的薄纱的衣裳滑了丝。

    沈歆走到秦琥身边,一脸感慨地说道:“没想到,琥儿你居然会做下这种事情。”

    秦琥失神地看着沈歆,眼里全都是恨,眼睛赤红,半响才道:“这些人都是你的人,她们说话,当然是要向着你了。”

    沈歆一脸的无所谓:“既然你觉得她们会向着我说话,不妨也问问去啊。”

    秦琥点点头,缓缓走向了两人。她在两人面前站定,想像沈歆刚才那样,问出一大串问题,但是张张嘴,却只能干涩地说道:“你们两个说是我威胁你们,那你们有什么证据?”她记得自己没在两人手里留下什么把柄的,只要两人没有证据,照样不能说这件事是她做的。

    想到这一点,秦琥脸上也有了点血色,只要定不了她的罪,那还是有机会的。

    柳娉犹豫了一阵,从怀中掏出来一块帕子,她将这块帕子举过头顶,开口道:“这是那天秦小姐来我家时,落下的帕子。”

    皇后开口道:“秦琥,这是你的帕子吗?”

    秦琥没有说话,眼睛死死地看着那块手帕.

    是了,怪不得找不到了,原来丢在她那里了。

    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定远侯夫人这个时候什么也顾不得了,上前一把抱住了秦琥。

    秦琥没有晕过去,只是眼神空落落的,像是什么都没有进入她眼中一样。

    淑贵妃站起身说道:“琥儿,我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真是辜负了我的期望。”她的目光落在秦琥身上,轻轻柔柔的,沈歆却能看清楚里面包含的威胁。

    秦琥也看出来了,她的脸色更白了一些。

    沈歆拿出那个小瓷瓶道:“解药我已经找到了,等会我就派人将解药给各家的小姐,让她们褪掉脸上的黑斑。”

    皇后娘娘挥了挥手道:“你去吧,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宫希望不会有人再拿这件事来说道。”皇后说着,又看向跪着的柳娉和陈馨怡,“这件事你们做的不对,但是念在你们是被人逼迫,最后还是说了真话,这回,就饶过你们,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柳娉,本宫命你在家中思过两年,陈馨怡,本宫命你思过三年,你们可有什么怨言?”

    两人齐齐回道:“多谢皇后娘娘慈悲。”

    皇后又看向秦琥,严重情绪不定,过了一会才懒懒得说道:“至于秦琥,本宫相信,定远侯一定会给本宫一个满意的说法的。”

    淑妃娘娘叹息了一声,慢慢悠悠地向皇后娘娘告辞了,她走过沈歆的身边,突然轻笑一声,在沈歆耳边说道:“你以为,那真的是解药吗?”说完,她又高声道,“这件事也有本宫的不是,沈小姐若是对本宫有怨言,那本宫也只好在这里,先给秦小姐赔个不是了。”

    沈歆心里一突,脸上却笑吟吟地说道:“淑贵妃也是被小人给蒙骗了,沈歆又怎么能够因此怨恨淑贵妃呢。”

    秦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沈歆的目光不曾在她身上停留一瞬。

    两人以前的那点情分,到现在,已经一分都不剩了。如今秦琥于沈歆,只是一个陌生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陌生人。

    皇后将沈歆留在栖凤宫里用餐,沈歆吃着美食,却有些神思不属。皇后也看出来了,放下银箸,开口道:“如今也算太平了,怎么你还是心神不定的?”

    沈歆摇了摇头:“大概是歆儿想太多了吧。”

    淑贵妃临走时留下的话,到底还是让沈歆有些不安定。

    皇后站起身,走到香炉前,伸手拿了一块香,放进香炉里:“这世上的人呐,可不是心里的事儿太多。歆儿,你说这世上有鬼神吗?”

    沈歆想说没有,她不信,可是一想到自己都重新活了一辈子,如果真的没有鬼神,那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让自己又重新活这一辈子呢?

    见沈歆不说话,皇后也不怪罪她,她本意也不是让沈歆回答她的问题。

    皇后接着说道:“歆儿,求神问佛,真的能得到神佛庇佑吗?”

    沈歆觉得皇后有些不对劲,香烟袅袅中,皇后道:“这皇后做的可真没意思,本宫想退位让贤了。”

    沈歆一惊,站起身道:“皇后娘娘,万万不可啊。”

    皇后的眉眼隐在烟雾之下,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皇后出身世家,但是这些年,皇后所出身的世家却是越来越不顶用了,坐大的反而是丁家,淑贵妃的丁家。

    世家更替本来是很寻常的事情,前人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子孙争不争气,不争气的,便是成了异姓王,照样能把家给败掉。

    皇后背后的家族便是如此,除了出了一个皇后外,便再没有什么争气的子孙了。

    便是皇后拉下脸,去皇上那里求了两个官位,也没能将那群不争气的兄弟子侄给拉扯起来。

    忽然,皇后叹了一口气:“我不可能再有孕了,选秀也快开始了,就算皇上来我宫里……”她突然想起了面前的还是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呢,又怎么会懂这些夫妻床帏间的事情。

    沈歆又劝慰了一句:“皇后娘娘,但凡您还在这个位子上,就什么问题都没有。”

    皇后不再说话了,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等出了栖凤宫,沈歆跟着太监慢慢地往外走,周围都是一盏一盏红色的宫灯,却没给这深宫添上哪怕一丝喜庆。

    走着走着,沈歆突然撞上一堵肉墙,不用抬头,沈歆也知道是谁,果然,随后她就被拥进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歆儿……”靖王低沉的声音在夜空中弥漫着,让沈歆耳朵一阵酥麻。

    沈歆应了一声,却不说话。

    “怎么了?”靖王感觉到沈歆的不对劲,抬起沈歆的脸,皱着眉问道。

    往日里沈歆一定不会抗拒的,可是这会儿,沈歆却不想与他亲近。但沈歆挣了挣,却没能挣开。

    靖王看着手里还比不上他巴掌大的脸,粉面俏鼻,看人的时候脸上会带着一丝傲气,但是配上这张脸,却并不会让人讨厌,然而让人觉得理所应当。

    他印上了沈歆的嘴唇,明明已经品尝过千百遍的,可还是觉得不够。

    又柔软又甘甜,让人根本把持不住。

    沈歆不开心的时候,靖王吻她,她总是会瞪着靖王,眼睛却不受控制地染上水色,眼尾挑着,妩媚又多情。

    靖王缓缓离开,沉声道:“不说吗?”

    沈歆默了默,之后才道:“我真不明白,淑贵妃到底看我哪点不顺眼?”

    上辈子是这样,这辈子还是这样,仿佛两人天生相冲一样。

    “她惹你不开心了?”靖王的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异样。

    沈歆镇定了心神,撇去刚才不知为什么来的小脾气。她就是这样,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但凡有人让她不痛快了,她从来都是当场找回去,不会像别人,面上虚以为蛇,私下里计划筹谋。

    将刚才在栖凤宫里淑贵妃说的话对靖王说了一遍,靖王却柔声道:“怕什么,如果这解药有问题,我也不会给你啊。”

    听了这话,沈歆知道,原来靖王之前就已经找人试了解药。沈歆更为自己刚才的小孩子脾气感到惭愧,她伸手抚上靖王的面颊,亲了亲他的侧脸,像上辈子那样道歉:“夫君,刚才是妾身的错,夫君莫要生气啊。”

    靖王神色更加温柔,将沈歆搂在了怀里:“我要早点把你娶回来。”

    沈歆没有说话。

    小太监不知何时,已经不知所踪,红红的烛光落在两人身上,为两人铺上一层浅浅的红光,让依偎在一起的两人,宛如一双拜了天地的新郎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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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知这件事总算平安度过,沈郃连忙将琉璃阁重新换了一遍人,制胭脂的,也都换成了自己人。

    原本惴惴不安的蒋氏也放下了心,只是却有些反对沈郃每日扑在琉璃阁上了,原本不怎么管她的,这几日反常的要求沈郃开始跟她学习女红和管家了。

    沈歆也没有帮着沈郃,沈郃现在的岁数的确是到了快要该嫁人的年纪了,一般女子,十三岁就该相看人家了,十四岁把事情定下来,再有一年准备的时间,十五岁正式出嫁,十六岁,便可以生子了。

    早一点十三十四岁出嫁,十五岁之前,便会有第一个孩子。

    这个时候,是该让沈郃好好学学女红管家了,不过沈郃学过画的优势也显现出来了,小小年纪,在众多贵女中间便已经是才名远扬了。

    沈歆也没有叫沈郃藏拙,沈郃现在可是正正经经的镇北侯家二小姐,藏什么拙呢,沈歆还恨不得让全天下都知道沈郃的才名,这样说亲的时候才好有更多人可以挑选。

    兴许是这些年她管着琉璃阁,身上也有了一丝杀伐果断的利索气,让沈歆看着喜欢。

    不过让沈歆不喜欢的人也来了,她那姨母,蒋孟玉。

    跟三年前比起来,蒋孟玉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以前的她身上有一股病弱味道,身上脸上保养的也好,有时候做些哭哭啼啼的小女儿状,也还看的过去。

    可是现在,她脸上上了一个颇浓的妆容,神色木木的,脸皮也耷拉着,十分老气。偶尔手腕上露出的皮肤,也全都是些小褶皱,看着就让人觉得难看。

    “歆姐儿,好久不见了。”蒋孟玉身上带着一股子阴冷,刚到了京城,她没有去蒋家,也没有去看自己的一双儿女,反倒是来了这里。

    蒋孟玉眼里带着一丝恨意,如同一条冰冷阴毒潜伏在黑夜中的毒蛇一样,叫人胆战心惊,害怕不知道她会什么时候窜出来,咬你一口。

    沈歆很理解她,三年前就是她绝了蒋孟玉的念想,让她回了石家,现在她来报仇,也无可厚非。

    只是她能不能报的了仇,那就不一定了。

    沈歆微微一笑,也道:“是啊姨母,好久不见,不知姨母近来可好。听娇姐儿说姨母身上带着病,所以没和他们一块儿来京城,不知道姨母的病,现在怎么样了?”

    蒋孟玉如今的声音越发的尖细了,仿佛捏着嗓子一样:“病好了,姨母放心不下娇姐儿和英哥儿,来京城照顾他们。”

    蒋氏此时说道:“姐姐既然是来照顾娇姐儿和英哥儿的,那住在镇北侯府岂不是要来回奔波?”

    蒋孟玉冷冷一笑:“那就让娇姐儿和英哥儿也住在这里,妹妹不愿意吗?”

    蒋氏当然不愿意,她蹙着眉,没有说话。

    蒋孟玉见蒋氏居然默认了,一时间有些诧异,随后又道:“娇姐儿和英哥儿那么小,妹妹也忍心让他们住在外头,我原本以为让他们来了京城,还有一个亲姨母能照顾他们,早知道妹妹这么无情,我就算病死了,也要跟着他们来啊。”

    沈歆刚想说话,蒋氏却已经不耐地说道:“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作为姨母,我自然该照顾他们。可是爹和娘也在京城,却叫他们来镇北侯府住,那让旁人怎么看爹和娘?”

    蒋孟玉打蛇随棍上,立刻道:“爹和娘对这件事不会有异议的,倒是妹妹,若是不愿意,姐姐也不会难为你。”

    “不用我娘回答了,我来说吧,”沈歆站了起来,走到蒋孟玉面前,“日后娇姐儿和英哥儿有什么样的荣光,我们镇北侯家不想牵扯。石家在京城里也不是没有住的地方,何必上赶着来住我们家。”

    蒋孟玉并不生气,脸上带着冷笑,目光诡异地看着沈歆和蒋氏。一旁一个穿了一身桃红色夏衫的小姐上前扶住了蒋孟玉,声音娇侬道:“母亲,您千万别生气,莫要气坏了自个儿?”

    这个小姐一说话,便引来了众人的目光。听了她的声音,便让人想将目光移到她脸上,她身上衣裳虽然简单,可是却正好趁了那一张绝美的脸,浅笑含春,醉人心脾,樱唇美目,熠熠生光。在场的人只能想到四个字:

    美若天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