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43.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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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发的少年被我打晕后就没醒过来——不不,这当然不是指他已经死了。小花驮着他跑出来之后,我就回了以前在毕璐尔森林的窝,因为突然遇到飞坦,我开开心心地就跟着他走了。回来看见我的山洞家的时候,差点眼泪就下来了。

    果然男人都是不靠谱的生物!靠男人什么的还不如靠自己呢!

    之所以说金发少年没醒过来,是因为他发烧了。不知道是不是我那一掌拍到了他什么穴位,他当天晚上就浑身发起烫来,和小说里那种“被仇恨煎熬的少年”一模一样,不过想想他撕心裂肺地喊着爸爸妈妈的样子,也相去不远了。我有些爱怜地擦了擦他的额角,这少年看着也就□岁的样子,就遭此大变,也不知道性情要变成什么样。

    飞坦他们真是太不干人事了。可是更悲哀的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无法放弃这份喜欢。

    这份感情我也不知道算不算是一种习惯,我从六岁就开始喜欢他,喜欢了整整十年,怎么能说放下就放下呢。——即便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人渣。

    怀着为飞坦还债的心情——虽然我觉得以他的债务,估计要下到地狱也还不清了。我愧疚地开始照顾起这个金发小孩,小花乖乖地卧倒在旁边,似乎是察觉到了我的失落,伸出它的舌头来舔我。

    “你舌头粗糙死了,别舔我了,满脸口水还要洗……”虽然知道小花是好意,但它舌头舔过来我整个人都不好了。被我这么说过之后,小花就委屈地躺在金发少年身边,开始用舌头舔他……

    其实你压根就不是在安慰我,只是想找个人来舔吧==+

    不过金发少年身上的高温明显更得小花的心思,它把金发少年当成了个温暖的抱枕,每天晚上挨着他睡。这个背信弃义的色骆驼!明明是只公的,还喜欢什么美少年啊!以前明明都是挨着我睡的,难道忘了这么多个寒冷的日日夜夜,是谁抱着它给它取暖,是谁在它快要死了的时候给它驱寒祛湿吗!色骆驼!忘恩负义的骆驼!和飞坦一个样!

    在我的精心照料和小花不厌其烦的舔脸下,金发少年足足病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这是个善良纯粹的小孩子,他醒来的一霎,眼睛里满是迷茫,没有焦点的视线四处乱晃,我将水盆放在地上,拧干毛巾给他擦脸,擦到一半,他突然使出一股大力抓住了我的手腕:“我爸爸和妈妈呢!”

    他的嗓音凄厉,嘴唇是乌红色的,眼睛里仿佛闪烁着饿狼一般的绿光,他几乎要将我囫囵吞下一般,用那种亮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整个人都快要被他眸中的亮光所吞噬了。

    我叹了口气。因为刚醒的缘故,他力道并不大,却是甩不脱,他固执地握着我的手腕,紧盯着我,急于追求一个答案。

    “你明明都猜到了,干嘛还问我呢。”这个孩子虽然还小,但是非常聪明。从我打晕他的时候,他就应该已经知道了前因后果。刚刚初醒还没回过神,现在既然已经想起来了,又干嘛自欺欺人呢。

    不过,若是莱鲁卡也遇到了这样的事……我想我只会比他更恐怖,我会恨不得喝飞坦的血,吃他的肉。——这或许就变成了小说里的相爱相杀了。

    但我由衷地不想变成这样。我心里阴暗的角落在想着,不是莱鲁卡村真的太好了。但又不由得为我这种想法而羞愧。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金发少年有他的家人和朋友,但他们可能都已经惨死于飞坦他们的手下了。而我还没有阻止。

    那杀意是这么浓厚,我的武力不足,我清晰地感觉到了,所以我犹豫地止步了。金发的少年只不过是我离开那儿是一个契机。或许飞坦会认为就这么甩掉我了也说不定,但是怎么会呢。我只是被他的力量所威慑,又不是彻底被压倒爬不起来了。

    我不会放弃的。

    而金发少年更不会放弃。

    在听过我的话之后,少年沉默地站了起来,双手紧紧攥成了一团垂在身侧,鲜血从他的掌心指缝缓缓滴落下来,一滴滴地砸在地上,但他却恍若未觉。

    竟然生生地把自己的手掌心掐出血来,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我没有问他,我有点为他而心疼。这还是个孩子而已,上天何其不公,为何要他经历这些呢?

    但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在这孩子眼里,我还是喜欢这些罪犯们中一个人的女孩子,可能也是他憎恨的对象也说不定。

    他就这么沉默地站了许久,不多时才听见他有些嘶哑的声音响起:“这是哪里。”

    嗓音嘶哑里有一丝哽咽,想也是这孩子硬生生地把眼泪逼回去了。看他这副隐忍的模样,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下来了。

    “我让小花带你回去……”

    “不用了,你告诉我这是哪里。”他冷淡地拒绝了我的帮助,我只得回答了他这是毕璐尔森林的西边,而之前大闹他们村庄的那些坏人他们念的气息已经消失了。

    在这段时间,我开发了我除了“果冻糖”和“棉花糖”外的第三个念力,名字叫“泡泡糖”,这种念力能够暂时屏蔽人的念力和气息,不被任何人发觉。比“绝”还好用——事实上这也是绝的应用技巧,当然也加上了我本身的能力,它的发挥愈发顺利了不少。本来我的能力可以遮掩我一个人的气息的,用上泡泡糖之后,我,小花,金发少年的存在都被我屏蔽了。

    在我说过之后,金发少年找准了方向就径直往他的村子里跌跌撞撞地去了。我有点担心他,也就在他后面跟着,以防他会出现什么意外。金发少年压根就无视了我,虽然小花平时挺没用的,但是它跑起路来绝对是一等一快的,对于这点我相当有自信!所以,金发少年走了挺长一段路才回到了他们的村口,期间我一直不远不近地跟在他后面。

    因为已经有了一个星期了,血腥味早已经消散了,但是那股沉重的气氛还是扑面而来,一看就死气沉沉没有任何的人气。金发少年在深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提步走了进去,我也紧紧跟在身后。一进了他们的村子,我就忍不住捂住了嘴。

    我从未见过这么悲惨的景象。这比上次他们洗劫黑帮抢东西的时候还要悲惨许多。

    尸体,到处都是尸体。一片歪歪斜斜破破烂烂的房子面前倒着横七竖八的尸体,因为一星期已过的缘故,现在的天气算是比较潮湿,他们的尸体已经开始腐臭发烂,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气息,而他们的眼眶已经空了,只剩下两个黑黢黢的大洞,看上去格外骇人,就像是在申诉自己的不甘与憎恨一般。金发少年在看见这一切的时候,双眼兀然变成了赤红,冲过去就抱住了那一具尸体:“吉姆叔叔!”

    那尸体早已经腐烂,甚至有苍蝇在围着转,但少年恍若未觉,他的眼泪从眼眶里滑下,落在那具尸体脏污的身体上,他的血早已干涸,他的肉已经腐烂,眼眶空空了无生息地躺着,而在他旁边躺着一个浑身赤/裸的女人,看那尸体的模样像是在努力朝他爬过去。

    “安娜阿姨!!”少年放下怀里的尸体,朝那女人走了过去,她现在已经看不出原貌了,身上的肉变成了乌青的颜色,也看不出具体的面容轮廓,一头金发凌乱地散落着,眼眶也只剩下了两个黑黑的洞。

    我早已经震惊到说不出话来,浑身不由得颤抖地停不下来。

    这就是飞坦?这就是我没看见的飞坦的另一面?我本来以为他只是耍耍任性,本来以为他只是误入歧途走进歪路,却不想他竟然扭曲到了这种地步?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这群人和他又有什么仇呢,他在外面这些年究竟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样子?!

    金发少年在奔到他家门口后,脚步迟迟不敢走近,却最终还是一步千斤地走了过去,我不忍再看,默默背过了身去,最后只听见了少年撕心裂肺的嚎啕声,他终于哭了出来,俯身在那已经腐臭已经失去了眼睛的尸体上,放声大哭。他哭得这么伤心,仿佛要生生地喊坏嗓子。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今天的我,彻底明白了,有些伤害对有些人来说,是永远也弥补不了的。有些伤害对于有些人来说,是苍白的语言无法治疗的,只能任由伤口肆虐,任由伤痛永远地在心口刺痛。

    而现在的他有多痛苦于失去亲人,有多悲伤于这世上只有他孤零零一个人,现在有多孤独,现在他就有多憎恨旅团,憎恨飞坦,甚至是憎恨我。

    怎么会这样呢。在现在我的心里,完全是一团纷乱。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找不出头绪。我明明知道造成这一切的有飞坦的一份,我明知道他十恶不赦,我明知道他不值得被原谅,也不可能被原谅。

    但我无法控制。

    在我知道他变成了这种混蛋之前,我就已经喜欢他了,我就一直喜欢他了。我无法想象不喜欢他的人生,也无法想象,到了今日,我会生出这么复杂的心态。

    被爱这种事,没有任何人是不值得拥有的。即便他这么无恶不赦,我也已经爱上他了,而且,无法得到救赎。

    我不能和他一起堕入黑暗,他也无法和我一起站在光明里。但我却无法放弃,只要有一天我能变得强大起来,只要有一天我能和他平等地交谈,我总会带他回归的。他一定会变得和以前一样……

    ……变回那个虽然表面很毒舌,但内心却是十分温柔的少年。

    可是,真的可以吗?连我自己都要没有自信了可怎么办。

    眼泪从眼角一滴滴地滑了下来。咦?……真奇怪,明明该悲伤的不是我才对啊,怎么突然就哭了呢?我慌乱地伸出手来胡乱抹了把脸颊。

    真丢脸啊!明明有资格哭的并不是我,我却站在这儿不要脸地掉起眼泪来了。这在金发少年眼里该是多大的侮辱?我见死不救,我爱着杀他双亲的人,却站在这片土地上掉眼泪。

    这世上没有比我更无耻的人了。我伪善得令我自己都觉得恶心作呕。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了,顶锅盖跑。

    明天还会更新,信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