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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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忤逆。

    在皇帝的印象里,楼曌平日虽未有多顺随却也没有如眼前这般大大方方地忤逆过他。

    “柳照月?”皇帝轻笑,“传来。”

    听到皇帝要见柳照月,鹿宁倒不紧张,若柳照月当时从密道逃走,现下必然已经出了京畿,京畿之外九州浩森,柳照月会如滴水入海,再难为人所寻。

    不过,若是那只波斯猫傻的不知道逃命,那么……

    而后的响动打断了鹿宁的思绪。

    伏跪的鹿宁,眼角余光瞅见一人走到他身边,那人也伏跪下来,低头时还偷看了他一眼,是一汪琥珀色。

    这可真真是呀。

    鹿宁莞尔

    ——一只傻猫。

    傻猫大概是从不曾见过这么大的“大人”,在皇帝面前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自称,更不知要用些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才能表现自己心中大大的敬意,他跪下后好久,愣是没说出一句话。

    倒是皇帝先开口。

    “抬起头来。”

    一阵衣袂摩挲声,柳照月抬起头。

    明显是西域人的五官,或是因为风月场待久了,英俊的样貌带了艳色。这样一张脸入目的瞬间,十年前的那段往事又涌现入皇帝脑海。

    同是西域人,同是男妓。

    皇帝皱眉。

    “拖出去斩了。”皇帝声音里存着经年不散的怒气。

    傻猫许是被吓到了,竟没有求饶。

    “父皇。”侍卫走近时鹿宁开口。

    “引诱皇储失德是大罪,”皇帝打断了鹿宁的话,“朕的皇储,你还想为他求情么?”

    “父皇说的是,引诱皇储失德确实是大罪,罪大当诛,理应如此,儿臣并无异议。”鹿宁说道。

    听到此处,皇帝总算是有了舒心笑意,被侍卫架着的柳照月却因为鹿宁的话,琥珀色的眸子里开始有了慌乱,瞬时从绝色名妓变成了一只可怜巴巴被人遗弃的大猫。

    “只是,我为皇储,却因情爱甘愿失德。”

    “忤逆君主,欺瞒父上,不忠不孝如是,也理应与他同罪。”

    “儿臣只求父皇降罪,儿臣亦是罪应当诛。”

    鹿宁这番话说罢,殿内诸人俱是一身冷汗。

    这分明是在以性命威胁皇帝了。

    “孽子,”皇帝一声冷笑,“求死?真以为朕不会杀你么?不过可惜,生死还由不得你!将这妓子立刻拖下去斩了!”

    还在犹豫的侍卫不敢怠慢,押着柳照月随即出了殿。

    “父皇您还是不信我。儿臣是真的不求他生,也不求我生。”

    鹿宁慢慢起身,抬头与皇帝对视。

    “生不由我,五岁母亲去世时儿臣便知晓。”

    “不过这死由不由我,儿臣还是想试一试的。”

    “儿臣不孝,向父皇谢罪了。”

    鹿宁向皇帝叩首,行了大礼。

    自殿门到院门共二十一步,柳照月被侍卫押着走到第十三步时,身后大殿突然骚动起来。

    似乎是贵妃先尖叫一声“快传太医”,接着皇帝掀了桌子,又怒喝了一声“传太医”。

    侍卫的脚步有些迟疑,第十六步时,皇帝身边的大太监飞似的从他们身边经过。

    第二十步时,他们与慌张赶来的太医打了个照面。

    待柳照月跨出院门,后面追上来个宫女传皇帝口谕,让侍卫将柳照月先关入天牢。

    “请问这位姑娘,殿内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别提了,”宫女擦了擦鬓角的汗滴对柳照月说。

    “太女为了你一心求死,照这儿,”宫女说着比了比自己心脏,“捅了自己一刀。”

    天牢天牢,“天”字当头,有进无出。

    坊间传言是这么说的,但事实上,天牢的特别只是因为它关的人比较特殊罢了,皇亲国戚肱股之臣,都是这座监牢的常客。

    有些人进去了就是一辈子,也有些人是有幸能够从这方寸阴暗之地出去的。古往今来,凡是活着走出这座铁牢的人,都成了史册稗官不敢小看的角色。

    柳照月在天牢里的日子也不算难过,没人为难他,只是住的差了些吃的不好了点。

    期间,柳照月问过狱卒鹿宁的事,狱卒只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柳照月便吓得不敢再同眼前的人套近乎。

    ——那狱卒的嘴里没有舌头,配着幽暗的背景和脸上苍白麻木的表情,着实让人觉得可怖。

    从他人口中得不到鹿宁的消息,柳照月也只能由自己还未死这样的事实来判断鹿宁大概尚且活着。

    只是人活着就是活着,活有千百种姿态,生大多数时比死更可怕。

    这一日,是柳照月被关入天牢的第十七天。

    清晨,柳照月自墙角的干草堆里醒来,睁开便看到,墙上那一方不过两个巴掌大的窗户透进来白色的光。

    白光里飘着雪花。

    有一朵落到柳照月的赤足上。

    六棱,薄而剔透,融化在皮肤上就像是被什么小虫叮了一口,平冷冷的刺痛。

    ——竟是下雪了。

    柳照月呵了口白气向草堆里又缩了缩。

    不一会,牢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柳照月只当是狱卒来送饭并没有多留意,仍是呆呆的看着落到地上的白光。

    开锁声,铁链拉动的声音,而后黑铁的牢门打开。

    有人走了进来。

    人走近,柳照月眼前出现了一双粉色的绣鞋,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位整日跟在鹿宁身边的小丫鬟,披着件鹅黄色的斗篷,红着眼眶站在他面前。

    “公子,主子让我来接你了。”春深道。

    柳照月换上春深带来的暖靴裹着狐裘,从天牢里出来便上了马车。

    春深给柳照月裹了层被子有往他怀里塞了个手炉。

    柳照月在天牢被冻的有些迷糊,暖了一会终于回过神了。春深这一路都红着眼睛,趴在窗户边向外瞅。

    柳照月自知自己与这位姑娘不熟,所以春深担心的必然是鹿宁了。

    “春深姑娘,”柳照月这几日关在天牢不常说话,一张口声音有些嘶哑,但仍是好听,“殿下现下可好?”

    听到柳照月的问话,春深扭过头。

    “殿下在将罪塔,”春深终于忍不住金豆豆掉了下来,“已经进去十六日了,好不好现下又怎么说的清啊。”

    将罪塔在帝都西南角,高九十九丈,始建于太宗元年,完成于太宗十九年,三十三层塔里供奉着诸天神佛。

    虽供奉有神佛,但将罪塔却不是一个香火染指的地方。

    相传大佑开国君主太宗登基前一日,梦到九州之上白骨遍野,冤鬼哀叫,孤儿痛哭,深感自己为玉座之位造下太多杀孽,于是便修建了这座将罪塔供奉诸天神佛,建成之日,太宗焚香沐浴,赤足散发入塔叩经谢罪。

    整整十二日,太宗只饮清水,一句一跪颂过三十三层塔墙壁上刻着的六十三部经书。

    第十三日,太宗出塔,虽形容消瘦然目光如炬。

    是日,日月同辉,紫气东来。

    人们都说,太宗用这十二日超度了那千万死于战火的冤魂,洗清了杀孽。

    太宗先例,此后将罪塔变成了皇室子弟赎罪的地方。

    那一日皇帝气急,鹿宁虽然为柳照月脱罪刺了自己一刀,但是他心中清楚,按皇帝的性子是断然不会放过如此轻易柳照月的。

    于是,第二日鹿宁从昏迷中醒来便自请入将罪塔,若他能如太宗当年叩过三十三层经给天下看,这世上最可怕的是舆论人言,鹿宁向天下展现他痴情如此,皇帝自然再无理由阻拦他娶柳照月的事。

    只是这叩经确实是件不容易的事,将罪塔建成至今一百二十余年,也只有太宗一人完完整的跪过三十三层塔。鹿宁感带着刀伤做这件事,无非是仗着123言情系统的加持。

    这个没什么用的系统,会让他在要死的时候吊着一口气。一口气足够起死回生了。

    春深当然不知道自家主子死不了,她只想着鹿宁身上有着要命的伤,大冬日那塔又阴又冷,自家主子就穿了单衣还赤着脚,得多难熬,还不能吃饭只能饮水。

    春深担心得说不出来第二句话,只是红着眼眶看着窗外。

    柳照月自然知道将罪塔是个什么地方,在他生活的那家艳馆里,晴日里推开窗一抬眼便能看到它黑黝黝的屋顶。常能听到客人与妓子讲那塔的传言。

    与春深不同,柳照月此时的面色道沉静,一只骚包的波斯猫突然间站直了身子收回了世俗谄媚的表情,倒是有些跟楼瞾一般的冷艳。

    这样的端庄也只是一霎的时间,待柳照月想清了一些事又如他常有的摸样。

    “殿下可是因为我才受这些罪的。”柳照月问的小心翼翼。

    “殿下若不这样做,你怕是早就被拉出午门斩首了,”春深吸了吸鼻子,“你要记住你的命使殿下给的,等殿下回来了你一定要好好待她,听到了么?”

    柳照月垂着脑袋,点了点头。

    “你也不必太自责,殿下就是这样对我们太好了。”春深以为柳照月太过自责,想要宽慰他。

    春深没有看到。

    在被发丝遮掩的阴影里,柳照月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玩味地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