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千小说网 > 天下无敌初阶论 >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万恶的旧封建社会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万恶的旧封建社会

推荐阅读:我的帝国无双明天下唐枭乘龙佳婿长宁帝军医妃惊世盛唐风华逆鳞银狐续南明

一秒记住【千千小说网 www.77xsw.cc】,精彩小说无弹窗免费阅读!

    时间不等人,宣州城兵士人人披甲,一架架远程的八牛弩被抬到城墙上,标枪大,以铁叶为翎的箭矢,探出墙垛瞄准大批流民集中地。

    流民大多是农民,随波逐流惯了,央求见识多,人生经验丰富的耆老替他们拿主意。

    没招了,只能病急乱投医。

    意见纵然纷歧,有一个共识却是在第一时间达成,在找出未来何去何从的答案之前,赶紧离开宣州府地界。

    万余人行动起来声势浩大,深怕半途出乱子,宣州知府派遣斥候尾随,一路盯着人到达宣州、江宁交界处,又镇重威胁几句,扬言日后会见人杀无赦后,这才打马回府。

    重回故里,理当感触良多,现实却不容他们多想,就连唐寅也感到讶异,官兵竟祸害到了江宁边陲。

    地面尸体横陈,白肥的蛆虫在死尸上蠕动,原本座落在此的小村落被烧成焦土,走了整整三里路竟见不到一个活人,总在夜间出没,等闲不会靠近人烟所在的土狼,在大白天群聚嚎叫,声音清晰乱耳,想来狼群就在不远处。

    纵容军士总该有个限度,再怎么贪婪这些日子也该满足,要知道这不是贫瘠的州府,而是富得流油的江宁。

    即便刘光世疯了,翁建国就不拦阻吗?江宁是他的地盘,杀鸡取卵有损于翁家利益,即便豪门大族因为投了大楚,担心秋后算账,对刘光世逆来顺受,但这里终究是吴构过去的封地,立威固然重要,但把江宁捅烂对大翎朝一点好处都没有。

    随船过来会合的简泰成替唐寅解决疑惑。

    不是刘光世丧心病狂,而是北方战事又起,新朝在江宁打了一场漂亮的胜战,扼杀金人扶持的大楚于摇篮中,得意不了多久,便引来金人猛烈的报复。

    三路兵马来势汹汹,吓坏吴构,领着亲近臣子及亲军匆匆逃离河南,哪还顾得上江宁的死活与兴衰。

    皇上跑了,会不会被金人追上捉走还是未知数。

    没了管束,刘光世自然乐得大捞特捞,在这个节骨眼,厚植实力才是硬道理,掘地三尺,攒足养兵的钱银便要回扬州,根本不理会翁建国劝阻。

    依翁建国的识相,多半只是做做表面功夫,不敢真的把刘光世得罪惨了,说不定中间还分了一杯羹。

    江宁已是刘家军的狩猎场,保家卫国的兵士成了一只只鬣狗,不会放过任何一只猎物,即便是腐肉也不会放过。

    心乱如麻,耆老们再度找上唐寅,众口一词,只要唐寅拿出可行章程,他们照办绝无二话。

    「干耗下去就只能坐以待毙,豁出去拼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等的就是这个时机,唐寅直率说出自己的想法。

    「造反!不行。」

    耆老们断然拒绝,方腊给江南带来的祸害依然历历在目,当时方腊声势如此之大,麾下猛将如云,照样落得兵败身死的下场,他们凭什么跟朝廷硬抗。

    「各位难道忘了伯虎还是皇上御封的侯爷,大翎朝在我才能享福,吃饱没事干才会造反。」

    有能力的话,唐寅倒是想踹掉这个烂了根的吴室皇朝,力有未逮之外,百姓对吴家向心力仍然很强,眼前有韩世忠,不久大名鼎鼎的岳飞也将入世,有名将和民心,大翎才有办法偏安江南,与金人隔江而治数十年。

    占据不住大义,甭说改朝换代,就说杀个官,这些憨厚纯朴的庄稼人也不敢干。

    「只要不造反,你说,我们通通照办。」

    别跨过底线,为了活命,流民没什么不能做。

    「当务之急是找到安身的处所,这地方要够宽敞,能遮风蔽雨,有水有粮,又不会被官兵骚扰。」

    话说到这份上,唐寅再不遮掩,说出内心盘算。

    「官兵不会放我们入城。」

    唯一符合的地点便是府城。

    「不,另有他处,就是不知各位有没有胆子陪伯虎走一遭。」

    唐寅扇子朝北一比。

    被推选出来与唐寅沟通的人全是老江宁,从内容和方位就能推敲出唐寅所指为何。

    「那些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匪,比官兵还狠,去老虎头上拔毛不是找死吗。」

    唐寅说的正是盘据在牛首山一带,占地为王多年的擎云寨。

    「他们杀人跟剁菜瓜一样,官兵都不敢管,我们这些人还不够人家杀的。」

    议论声四起,央求唐寅再想个靠谱的辄。

    白叔和陈老伯不答腔,脸色凝重低声说着话。

    「我去。」

    吵杂声中,白叔简洁有力给予唐寅支持。

    「也算我这个老骨头一份。」

    陈老伯附和。

    朝廷眼中,他们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逆民,无处可去,不愿举旗造反,在官兵眼皮下游走,无疑是待宰肥羊。

    唐寅的话乍听荒唐,但静心想想,的确有几分道理,在江宁要说官府伸手不及之处唯有牛首山,而能从跑马地、乱葬岗两次围杀中逃生,唐寅绝非是靠着纸上谈兵,耍耍嘴皮子,必然有他生存之道。

    「唐公子你拿出个章程来,乡亲们那由我去说。」

    陈老伯扛下重任。

    「要疯你们去疯,我们不奉陪。」

    意见有了分歧,不少人萌生退意。

    一大批人自行离去,破嗓子目测,捉了个数,大约有两千余人。

    唐寅没挽留,甚至说了几句不近人情的交代。

    请散伙的人遇上不测别往回跑,或是为了保命帮官兵带路,好聚好散,存个仁义别结成仇。

    不用说,冷酷的话遭到一番驳斥嘲讽,要唐寅别小瞧贩夫走卒,知耻的并非只有读书人。

    唐寅不生气,更没回嘴,等人一走远,便要白叔和陈老伯将人集中,开始移转到他地,明显地不信任方才的承诺。

    众人以唐寅为中心移动,曾牛和浦生走在最后头。

    按唐寅的原意整个火焰帮都要随着简泰成回杭州。

    在唐家,唐寅的命令比圣旨还管用,苏修听话上船,娇娇不想走,被曾牛吼两下,嫌女孩子碍事,娇娇委屈含着泪泡子,一再叮咛曾牛小心,才拖拖拉拉上船。

    曾牛有留下的理由,唐寅并不阻拦,而浦生是毛遂自荐,用自身长处,说服唐寅让他陪在曾牛左右。

    「少爷在提防他们?」

    患难与共过,曾牛值得浦生信任,对唐寅则仍存着戒心。

    尽管曾牛再三保证,唐家又不是拍花子,也不是人牙子,但要发善心收留孤儿,用得着让曾牛筛选。

    因为有疑惑,浦生想从曾牛嘴中了解唐寅及唐家。

    「有人要杀你,你会往人多还是往人少的地方跑?这不是知不知耻的问题,这是人性。」

    「总不好见死不救,而且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吃过亏后,更会死心塌地跟着少爷不是?」

    「平常看你挺精明的,怎么会挑这时候犯傻,心志摇摆不定的人到哪都只会扯后腿,早点剔除干净才不会在要紧时出乱子,瞧好了,接下来还会有人跑。」

    「你是说,少爷是故意的。」

    用人之际,唐寅却把人往外赶。

    「都跑光了谁去打山匪?」

    问得曾牛歪脖子搔头。

    「反正最后少爷一定会有办法的,信伯虎得平安,我们村子就是不够相信少爷才会灭村,可怜我爹妈。」

    曾牛并不赞同唐寅事事征询他人意见的作法,尽管唐寅说人天生有驴性,拉着不走,打着倒退,不能硬来。

    顺着毛摸才能放好牛的道理,曾牛再明白不过。

    但村子里的人不想走,说得好听是离不开根,其实是掉进钱坑,舍不得像是冬日蔬菜那些源源不断生钱的进项,贪图减免的田赋。

    就在曾牛眼皮底下,曾牛的爹为了唐寅跟村民争执不下,大楚朝建立后,官府的人都没来添夏村找麻烦,村里的人便急着和唐寅划清界限,把他当成煞星看待,

    曾牛的爹大骂这些人忘恩负义不是东西,差点打了起来。

    曾牛问过爹妈,既然如此为何不一家人一块走,爹妈却是回说,当了几十年的街坊,总不能弃大家而去,因为顾念一丝香火情,与白眼狼陪葬。

    「信我,就要信少爷。」

    下了简洁的结论不容置疑。

    「哦!」

    浦生淡淡呼应,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姑且不论曾牛所的是真是假,他并没有其他更好的去处,从拥有这身雌雄莫辨的皮囊,总是被有心人觊觎的那刻起,遇到曹牛是他最安生的日子,都是孩子没有卑劣猥琐的念头,他无须去防备。唐寅也是,见过他,赞叹完后,眼珠里只有纯粹欣赏,问他有没有兴趣学唱戏,不像其他人猴急要他收拾干净,当作玩物一样摆在身边。

    不关信不信,冲着平安两个字,他就会坚定站在曹牛这边,努力展现自己价值,好长长久久留在唐家,直到他成年能站稳跟脚再说。

    「你是怎么说服少爷让你留下?」

    盲目信任下,牛首山被攻破只是早晚的事,浦生如何让唐寅改变主意,像是虫子在身上爬,让曾牛好奇到不行。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跟少爷说我扮女人能以假乱真,带着我说不定会派上用场。」

    他也只会这个。

    「那么好说话的人就不是少爷了,你一定还说了或是做了什么?」

    差点被敲昏带上船,曾牛明白唐寅不会轻易改变决定,他是靠脖子上伤痕,以实绩证明,度过一次生死存亡仍然不见消退的复仇意志,得到唐寅认同,浦生呢?

    「狗叔说,接下来要干的事刀刀见血,让娘们和娃儿冲在前头,称不上英雄好汉,嫌我派不上用场。」

    苏修把火焰山帮所有人的底一口气全交代,包括他们在破庙干的勾当,用在小打小闹上确实有几分机巧,在真刀实枪的拼杀面前毫无用处。

    「后来,少爷问我有没有兴趣学唱戏,又问我一些过往,听完后就答应搭上我一块走。」

    曾牛越听越迷糊。

    「我不是说过,我是从主家逃出来的吗?」

    火焰帮收纳帮众要求不高,无依无靠,未满十五便能加入,并不会对每个人的背景追根究底,曾牛记得浦生粗略讲述过,他没怎么放在心上就是了。

    「家里开不了锅,正好县里老教谕府中缺了个浆洗丫头,我娘让我穿上衣裙去碰碰运气,想着说,反正做的是粗使活,又无须留在府里过夜,撑个几个月,等我爹找到事干就让我辞工,后来我真被选上,还安然蒙混两个多月没人识破,刚放下心,管事女使看上我,说要提拔我去十一姑娘的丫鬟,一个月可领到五贯钱,浆洗房从上到下羡慕我羡慕的不得了,每个人都说我撞了大运,从此一步登天,我却吓得半死,当天回家就不肯再去,我娘替我报了重病,退了一个月工钱,以为人家会这么把我给忘了,结果引来管家,我们家就我一个独苗,随便找个街坊邻居问就穿了,管家气得指着我的鼻子大骂,说我居心叵测,意图秽乱内宅,叫我们一家等着见官吧,我娘拉着我跪下,膝盖还没着地,管家人就走了,我娘和我爹商量后,带着我去向老教谕求情,那是我第一次见到老教谕,他让我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后就带着管家回书房,半响,管家笑瞇瞇说,老爷见我们心诚愿意既往不咎,工钱也不用缴回,还要给我一个天大的造化,以后只要专门伺候老爷一个人,一个月单工钱就能拿十贯,老爷还会手把手教我识字读书。」

    曾牛听得津津有味,浦生却就此打住。

    「少爷听到这,扇子往手上啪啪啪敲了三下,说了一句,好一个万恶的旧封建社会,妙啊,也不问后来的事就答应让我留下。」

    浦生也是一头雾水,但目的达到了,便无须深究。

    「老大,你说少爷究竟是什么意思?」

    有机会能弄清楚唐寅的想法,浦生当然不会放过,毕竟曾牛认识唐寅最久。

    「我哪知,能被轻易看穿就不是少爷了,路上苏修不是背桃花庵歌给你们听过了吗?少爷整个人都在歌里。」

    见浦生一脸困惑,试图想理出头绪的苦恼模样,拍拍了他肩头说:「别想了,当心少爷笑你。」

    浦生看着曾牛眼睛,他的眼里沉淀了然于心的笃定,明明里头空无一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