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55 逃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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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国舅遇到了其中两个侍卫,对方向他出示了大内侍卫的牌子,他便让人指了路。

    等这十八人聚齐找到破庙的时候这边的人已经都安置下了。萧楹听说是大内侍卫,便让人传了进去。

    胡勇行了礼直接看向这一群狼狈的人,扫了一眼然后道:“王爷安好?国舅安好?”

    萧楹瞥一眼旁边睡眼朦胧的谢陌,“你问的人都好,大家都好。既然来了,自己找地儿安置吧。分一拨人和外头的士兵一起警戒。”

    “是。”

    谢阡也看了一眼胡勇等人,看来皇帝是知道了啊。这些可全是从前坤泰殿的人。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的?”

    “回国舅的话,路上遇到丁将军的人马给末将等指的路。”

    “哦。”

    谢陌打个哈欠躺下了,胡勇朝她的方向看看,又留意了一下她睡的位置,心头便有数了。于是安排警戒的人,自己就在离谢陌不远的地方打了个地铺。

    谢陌睡下就一夜到天明,听到胡勇和表哥哥哥商量的声音才醒过来。

    胡勇的意思是护着他们一路上京。还说皇帝的旨意是让淮王和国舅立即返京。只是可能因为战火蔓延,所以圣旨没有送到他们手上而已。

    “你来的路上平安么?”

    “比起这里还算平安,只是不知现在……”

    萧楹道:“嗯,先探明路况再说吧。”

    谢陌拿出毛巾青盐等物去溪水边洗漱,胡勇示意手下跟着,被谢陌瞪了一眼又不得不放弃。

    同去的小虎感慨一声,“三哥你好好哦,还给我们烧热水洗脸。”

    谢三纯是习惯了,小四从来不洗凉水的,何况这都深秋了。一早起来没事便把水烧上了。他是去宁耘那边借的行军锅灶。当宁耘看到他烧水给谢陌小虎顾双绝等人洗脸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着实有些古怪。

    昨日丁国舅留下的人手统一归宁耘调配,所以一大早他还有得忙。而谢阡则是去给受伤的士兵复查去了。萧楹在和胡勇说话,听他说京城的动向。而胡勇看谢陌一直在他视线范围内,而且国舅、淮王都在,想想也不会有什么事,便稍微放松了些。

    “你别老盯着谢隋那边看,本王和谢阡都不敢太过关注。”淮王小声警告。

    “是。”实在是上一次教训太惨烈了,所以胡勇下意识的就会去留意皇后在哪里,在做什么。

    谢陌正和小虎他们一起吃早饭呢,有百姓逃难还带了羊,就挤了羊奶送来,就着干粮吃也不错。

    胡勇觉得怎么能让皇后吃这样的东西,跟个难民一样。被淮王警告的看了几眼才收敛了脸上的表情和带人另去搜罗吃的的念头。

    “胡勇,你是来帮忙而不是帮倒忙的吧?”

    “是,王爷,末将明白了。”

    所以,当后来再看到皇后挥舞着马鞭赶马车的时候,胡勇已经不再露出惊骇的表情了。他只是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辆马车。

    马车上有淮王,有顾双绝,有小虎,一车老幼伤患以及要人,所以谢三胡勇等人随车保护也没引起人惊讶。

    而谢阡还是当着随行军医,反正他是全能型的,搁哪都有用处。顾双绝就负责照看淮王一人。这是师徒俩的分工。

    至于随车保护的人,内围是宁耘带的人和胡勇带的人,外围才是丁国舅留下的兵马。再后面是跟着的三五成群的百姓。一条队伍拉拉杂杂也差不多近千人。

    谢三抱着剑坐在谢陌旁边假寐,他已经坐惯她赶的车了。其实淮王心下也是很惊骇的,只是脸上没表露而已。他娇生惯养的表妹居然会赶马车,居然不挑剔吃食,昨天受了那么大惊吓,睡一觉居然就没事了。以前他总觉得谢陌风吹吹就要倒的人,现在让他真是刮目相看。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阡忽然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碗面,放在谢陌面前。

    淮王‘啊’了一声反应过来,在身上摸摸然后歉然道:“什么都没有,生辰礼物先欠着。”

    谢陌这才明白过来,她今天十九了。

    逃难途中,当然人人都没有什么好东西,于是都许诺先欠着。谢陌大方的挥挥手,“欠着欠着,这面不只一碗吧,呵呵,请大家一起吃我的寿面。”

    当然不只一碗,于是陆陆续续都端到了面。这是谢阡问了宁耘之后,宁耘想法子搞来的面粉,然后让火头兵尽着面粉做了大家分着吃了。

    谢陌吃着简单的面条,想起前两年所谓皇后千秋节,端坐宝座上受内外命妇依礼叩拜,除了前面的高品级的几人,后头的人长什么样她根本看不清。当然,后头的人也看不到皇后凤颜。其后再有种种热闹排场,那样过一天,她只觉得累得慌。倒不如这样分享一碗寿面来得快乐,眼前这些可都是她的生死之交。众人劫后余生的一碗寿面,来得比坤泰殿中山呼千岁真诚许多。

    胡勇也分到了一碗,不由得百感交集。皇后千秋,他们这些侍卫论理只有在外站岗的份的,当下笑着说了几句‘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的吉祥话把面吃了。

    放下面碗,谢陌示意胡勇跟她出去。

    “那场火死了多少人?”

    胡勇一一细说了,也说了皇帝的抚恤特外优厚。说完见谢陌一脸沉痛,便又说起来皇帝的种种表现,诸如呆坐了三日,每天就只有接见太师和陈相的那半个时辰精神好些,后来又病又吐血的,很长时间没有召幸后宫,并没有加油添醋,因为没有必要。

    谢陌眼中闪了闪,“他让你们来做什么?”哼,田才人肚子该出怀了吧,明年宫里又要添丁了。以萧槙这个劲头,一年几个娃完全不成问题的。他还能这么生十年、十五年。他不召幸后宫,能坚持多久。她刚死,他当然没有寻欢作乐的心情,但是过得一年半载自然就恢复了。至于取消选秀,仗都打成这样了,各地还怎么千里迢迢的给宫里送美人去了。指不定半路就出什么意外了,皇帝未来的女人半路被掳,朝廷丢不起这个脸面。

    “皇上让末将等保护您的安全。”

    “没说让你们把我弄回去,必要的时候不择手段也要达到目的?”谢陌嘲讽的说。

    “皇上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也没有给过末将类似的暗示。”

    “没有?”谢陌有些不信,不过现在那个不重要。现在要紧的是他们这一群人怎么才能脱了险境。就是谢陌说的,从前耽于一己情爱太狭隘了。除了后宫争宠,这世上能做的事还有很多。只有生命无虞,衣食无忧的女人才有去争宠的闲心。她现在可是过着差不多朝不保夕的日子呢。

    胡勇很坦然,因为皇帝确实没说让他们把人弄回去的话。其实,真要有这种话,他估计也拿皇后没法子。虽然皇后没有功夫,但是就凭她一个人去了魏地,办成了那件大事,他就不敢以普通女人来看待她。动脑子他们肯定更不是皇后对手了,皇上自然也知道,所以才只让他们把人保护好。至于其他的,想必皇上自有主张。

    谢陌又问了坤泰殿中其他人的近况,得知除了玲珑去到乾元殿奉茶,其他人都奉着影子皇后在坤泰殿里足不出户,便放下心来。现在想想,毁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借口啊,面面俱到,什么都解释清楚了。还能让人不再去窥探坤泰殿中的真相,又让后宫诸妃安于目前的位置,全都安安分分的守着活寡。萧槙可真是把后宫女人当棋子了。

    玲珑的事哥哥之前已经说过了,既然萧槙话已出口就不会变卦。现在只希望江啸能在这场战事后全须全尾就好。平安无事是不敢指望了,但只要不缺胳膊断腿人是活的就好。

    “嗯,你要跟着就跟着吧,反正这种时候多个人多分力量,不过别太关注我了。”

    “是,王爷已经叮嘱过末将了。”

    谢陌往暂时停驻的地方走,半路遇到谢阡找来,得到一个坏消息,前方并不是安全的,朝廷的兵马败了,而且据说是已经溃散了。而晾马城这道防线一失陷,梁军可以说长驱直入,又往前推进了一大步。

    他们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去找征讨大军,还有一个是赶紧到达下一个城池。

    谢陌问:“下一个城池有多远?征讨大军又在哪里?”

    谢阡看她一眼,“下一个大的城池萧关还有两百多里,而征讨大军谭帅的位置正在探。”

    找谭帅啊,看来表哥和哥哥也不太敢敢信丁将军呢。

    谢陌比了比外头,“他们不知道?”

    谢阡摇头,“他们是姓丁的留下来的人,防人之心不可无啊。王爷和宁耘正在商量呢,让我出来找你的。”

    谢陌想起昨晚哥哥和表哥说的晾马城失得有些蹊跷的话,那个时候他们还不知道大军已经溃败了呢。

    “真的有内奸?”

    谢阡抿抿嘴,表情很严肃,昨天他防着姓丁的,还是一家一姓的事。怕他知道妹妹的身份暗地里下什么毒手,可是如今他再防着,就不是为这点事了。在事情未明之前,很多人都有嫌疑。而对谢陌来说,现在也不是要不要回宫的问题了,而是怎么样保命。

    谢阡说道:“先别说这么多了,咱们赶紧回去。”

    回去以后,谢氏兄妹直奔萧楹和宁耘商议的地儿,“表哥,现在怎么办?”

    萧楹看她一眼,“如果丁是内奸,那么谭帅恐怕是不能知道我们在这个方向的。而外面那些士兵不但不是护卫反而是监视,这样的话,事情就很不好办了。”

    谢陌挠挠头,“如果说他不是吧,大军溃散,谭帅也该派人来找咱们才是。”就冲着淮王在此也当如此。

    “是啊,所以现在怕的就是丁真的是内奸。光是他留下的人有三百名,咱们林林总总能凑出来的也就是二百来号人,里头还有不少昨日守城受伤的伤员。宁耘派出去找大军的人也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打,不一定打得过,而且那三百人是敌是友还不能确定;等,不是办法。说不定等来的就是梁军和内奸的围剿,到时候这一网可是大鱼不少。剩下还有一个跑,可还有那么多伤兵,还有随行的百姓。就这么跑也是跑不过人的。

    谢陌看萧楹还在犹豫,又看眼兄长与宁耘,二者脸上都很焦急。

    谢陌觉得表哥这个时候似乎是有些优柔寡断了,他太仁厚了。按先帝的说法是被博学弘儒们教迂腐了。搁萧槙身上,肯定是护着要紧的人先逃,最多分出一部分人保护百姓和伤员。

    这么做表哥觉得太不妥了,认为是抛弃百姓和伤员。可是这样即便丁是内奸,至少还能跑掉一部分。大家拖在一起如果出事,那就是全完蛋。

    谢陌有点明白先帝和不语大师的选择了。表哥可以是太平盛世的开明君主,但是这样比较混乱的时候,还是需要铁腕一点的人物的。先帝可是早料到梁骁必反的。说起来倒是梁骁成全了萧槙啊。

    “表哥,现在无非就是三条路,选一条吧。”

    萧楹看一眼谢陌,然后说:“让大内侍卫护送你走吧。”

    “十八个人能顶什么事,遇上三百个哪怕是溃兵也不一定能护得人周全的。你做不了这个恶人,我来做吧。”原本谢陌不便发号施令,谢阡和宁耘位在萧楹之下,是唯他马首是瞻的。如今也是觉得他未免婆妈了一点,只是两人不好把他挤开自己做主罢了。

    宁耘是在战场厮杀出来的,谢阡是自己到诡谲的江湖历练过的,所以这两人的心性都比萧楹来得冷硬也更加理智。当下听谢陌这么一说,便都望向了她。

    萧楹苦笑一下,“好,听凭皇后做主,臣等遵从便是。”

    谢陌点头,“表哥,那三百人你把三个卒长叫进来试探。段大哥一起去,隐在暗中,一旦有什么,就将他们还有他们带的人立斩剑下。剩下的人马,纭纭你带人去把他们分散开,最好把最基层的伍长统统控制住。就算姓丁的有问题,总不能三百人都是他的贴心豆瓣吧。哥哥你去看看伤兵,如果一旦要走,他们怎么走最合适,马车够不够用,担架够不够用。再从随行的百姓里征召些大姑娘小媳妇来帮手,教她们基本护理的技巧。顾师傅年纪大了,也不存在男女之防,让他去教。做这些女人比男人总归要细心些。而且,如果把女人留给梁军,她们的下场可想而知。然后三哥,你带人收拾东西,准备上路。段大嫂就带领随行的江湖人在最外围警戒,并且随时准备帮衬纭纭。”

    “好!”众人应下,分头去办。

    萧楹看看谢陌,然后说:“我临机决断远不如你。段远,走,我们去召那三个卒长来问话。”

    “有人善谋,有人善断嘛。这一路还少不得表哥呢。”谢陌笑笑。

    众人走开,就剩下胡勇等人还有小虎还在谢陌身边。

    谢陌摸摸小虎的头,“怕不怕?说实话。”

    “有点儿,姐姐,原来你真的是……”他很可惜的跟三哥说过,姐姐嫁人了,不能和他们一直在一起。谢三吓得捂他的嘴,告诉了他谢陌的真实身份。小家伙一直还有些不肯信。

    因为以谢隋的身份,也是叫谢阡哥哥,也可以跟着叫淮王一声表哥的。如今听到众人称她皇后,才算真的接受了这个事实。

    “我也有一点儿怕呢。”本来以为自己可以躲在哥哥和表哥羽翼庇护下的。可是表哥遇到这样两难的局面有些难以决断,而哥哥又不能太不给表哥面子。不得已,她就只有利用身份做这些事。

    在萧楹试探的时候,那三个卒长有一个目光有些闪烁,段远想着出来的时候谢陌跟他说的,一旦这三人有丝毫不对,就不用不忍,直接下手。可是顾忌萧楹的心性,不确定的情况下她让他还是把人拿下审问。

    于是他便出手把这些人都点倒了。

    而宁耘办事也很稳妥,将三百人里最基层的小头目都放在了自己眼皮下。

    萧楹审问出来的结果,那个眼光闪烁的人的确身负监视之责,但指天发誓没有加害之意。他接到的命令就是把他们的方位告知上峰。

    谢陌挑眉,丁系是友军,或者说是下属将领,居然敢监视淮王踪迹。这就其心可诛了。

    “表哥,该你出马了,把那三百人拿下,咱们留为己用。这事得借重你的名声才能办成。只是要让纭纭派人监视着,不能再有人把咱们的方位泄露出去。至于百姓,咱们能做的,也就是那那些女人带上。大老爷们,自己想办法保护自己吧。让他们分散开走,这样即便遇上梁军,他们也犯不着赶尽杀绝那小家小户的。人多了反而惹人怀疑是要纠众做什么。”

    萧楹点点头,“好吧,我去说。”

    “唉,你不能去。回头他们抱着你的大腿哭,你就又可能改变主意了。得找个长得凶点的去。胡勇,你叫上那个地方官叫吴什么的一起去!”

    胡勇眼角抽了抽,认命的去办事。剩下的十七名侍卫低头无声偷笑。皇后嫌头长得不好看,这是由来已久的了。

    谢阡那边也把受了伤的人都弄上马车了,这是他之前在晾马城最后一次巡城的时候让士兵从大户人家家里弄出来的。

    一切准备妥当,谢陌挥挥手,“好,出发——”她还是跳上第一辆车赶马车,玉罗刹忽然趋马过来拍拍她的肩,“你把那些女人带上,我觉得很好。”

    “这不是也要靠她们照顾伤员么。这还得多亏哥哥从那些富人府上强行征来的马车、粮食。不然,伤员和女人都不好带。生死关头,还是都愿意跟着走,不去提那么多男女大防的话了。”

    萧楹在车内笑道:“他还把镇上所有的药铺都征空了。嗯,你说得对,大家绑一起真出了事也只能是一起死。我这个性子总归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谢陌不在说什么,甩甩马鞭,“驾——”

    于是,前面有骑兵开路,谢陌赶着马车打头,老弱病残坐马车,余人骑马护卫。

    谢陌的决定是往下一个城池走,但是途中不断派人去找征讨大军。还是得到大军之中才是真的安全。让谭记等人都知道淮王、国舅在这里,不然他们这几百人如果真被人下了黑手,在这种时候根本是无声又无息的。只有声势大了,亮出身份来才不敢有人趁乱动手。

    “二公子,吃的不多了。”宁耘已经把谢陌当首领了,于是有事直接便来报她。

    “非战斗人员,一律减半。半饥半饱饿不死人的。”她就这么和梁晨分吃一个人的饭量好多天。弄得到最后连魏国公府给谢三炖的补品她都偷吃了。

    宁耘诧异道:“你饿过?”

    “嗯。”谢陌没有细说。

    “看来你这几个月真是吃了不少苦头。”宁耘感慨一声,然后照办去了。

    谢陌倒是没饿肚子,因为胡勇等十八名战斗人员都各省下一些干粮匀给她吃了。她除了分小虎一份,其他都不客气的下了肚。至于淮王这个伤员,也有士卒自愿奉献。谢阡是战斗人员加医护人员,当然不在减半之列。

    再加上这一行众多江湖人还有士兵,所以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出现就没一只能逃生的。而那些临时征来的护理人员下了车便去寻可以吃的野菜。所以这一路伙食还是过得去的。谢陌和小虎偶尔还凑一起啃个鸡腿什么的。那种时候,赶车的自然就是谢三了。实则后来上路,也是他赶车多,谢陌只是把式比较好看,不能持久。

    谢阡忙完了趋马过来,“我还真没想到你能这么能干呢。”

    “我还不是赶鸭子上架,身份啊身份。你总不能把表哥挤一边去。呵呵,反正有漏洞,你都会替我弥补,我就当仁不让了。”这一路,从出晾马城谢阡去弄粮食、马车、药品,就一直是在润物细无声的帮衬着发号施令的人,从萧楹换成谢陌一路都是。

    顾双绝笑道:“小丫头是挺能干,谁……”本来还想说一句谁娶回去是谁的福气的话,陡然想起她嫁人已经很久了。那位淮王可不就是大伯哥么。

    路上也遇到过溃兵,还遇到过小股梁军。

    遇到梁军打得过就吃掉,得到粮食等的补充;打不过就溜之大吉。打仗这事归宁耘管,招降归萧楹管。遇到溃兵,也是打出萧楹的旗号收编下来。而谢陌作为实际上的当家人看着队伍逐渐壮大,不由感慨幸好坚壁清野没有施行彻底。

    如此走了三四日,眼见城池离得不远了,也终于探到了大军的下落。

    “二公子,咱去哪?”宁耘问。

    谢陌正在啃野鸭腿,闻言抹了下嘴,“去军中吧,咱们一行人倒是当兵的更多。”一边看看自己的打扮,一边对萧楹和宁耘说:“咱们现在估计跟咱们家祖宗落草为寇那会儿差不多德行了。”

    她说的是太祖和方皇后,这两人自然是萧楹宁耘的祖宗,只谢阡听了皱眉,这么说话不是还把自己当老萧家媳妇看待么。

    萧楹听了笑骂道:“不许拿太祖和方后打趣。”

    “嗯嗯。”

    到了离军营五里处,宁耘带人先去,然后半个时辰后谭记亲自带人迎了出来,恭迎淮王。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松了口大气,把淮王和国舅丢了,还几日里下落不明,他派了许多人出去找才总算找到了。眼见淮王只伤了胳膊,国舅毫发无伤,他才放下心来。

    谢陌便退居淮王谋士之位。萧楹只得心带惭愧的认下一路收编溃兵上千的功绩。

    “哎呀,表哥,没有你的旗号打出去,那些人怎么会跟我们走。你别这副样子啊。”

    当下谭记在中军帐外给淮王带来的一行人安排住宿,而所有的士兵各自归营。宁耘因为护王驾、守城门有功,谭记当场给他连升了两级为偏将。虽然报功请封的文书一时半会儿不会批复,但是‘云将军’是立马便有人叫上了。

    谢陌依然和谢阡住一个军帐,两张行军床并排放着,帐篷的档次又提升了。不是安排不出两间来,但胡勇等人又不能进帐篷守夜,所以还是住在一处。

    而淮王自然更是住了一顶单独的大帐篷,里外里的套间,就在隔壁。胡勇等人便散布周围。谢三带着小虎,被安置在江湖人那边,段远夫妇也自住了一处。

    谢陌在帐篷里安心洗澡,不时还哼哼着从那些大姑娘小媳妇嘴里学来的小调。哥哥已经被告知所以背着医箱出去看伤兵去了。胡勇等人自然是在帐篷外状似随意的溜达着,时刻警惕着不让人靠近。能听到她唱歌也就知道安全无虞。

    至于谢阡,要去的地方离军营有些距离。谭记得知来的是大名鼎鼎的顾双绝,当即应他的要求在靠近军营的地方拨了一处给他安置伤兵还有那些带来的大姑娘小媳妇。谢陌怕出事,还让宁耘把亲兵派来把这里团团围住。不然,她不是白把那些女子带出险境了么。这军中三年,个个都是饿狼。

    “二弟”谢阡估着她应该洗好了,便回了住处敲门。

    “直接推门就可以了。”

    进去之后谢阡总算看到了自己妹子的真面目,谢陌一身素色夹衣,头发刚擦干,脸上还没来得及做装饰。

    “忽然看到镜子里这张脸,感觉还有点陌生。”她笑着说,然后往脸上戴人皮面具。

    谢阡笑道:“旁人画皮都是往美艳绝伦画,哪像你!”

    “哥哥,听你这意思是说二哥长得很抱歉咯。”谢陌笑着又弯腰穿鞋。

    谢阡笑了两声,“那要看跟谁比,咱娘比二婶是要好看些。”这一回也算是死里逃生,此刻是难得的放松。

    “哥哥要不要收拾一下,离晚宴的时间还早,我出去走走就是。”今晚谭记为他们一行人设宴接风洗尘。

    “嗯,那你去吧。我方才也四下看了看,觉得这大军不像是溃散的。但是为何没有派人来与我们接洽呢?”

    “兴许是我们防姓丁的溜之大吉的太快了,所以错过了。不过我还是觉得咱们溜了好些,至于他到底是忠是奸,还不能下定论。如果他所有企图只是针对个人,我觉得就算了。大战在即,无谓因此损了大将。”

    谢陌负着手出去溜达,心情也很愉快,谭记的中军果然整顿得很好,不是溃败就好。至于其中有什么隐情那是谭帅用兵的道道,她就不管了。

    只如今,萧槙已经知道了,而且胡勇总是离她不远不近的。等到道路通畅了,她要如何溜之大吉?

    段大嫂!

    谢陌想到这里便很不知趣地去打扰段远两口子,好歹到时候捎她一程。

    这个要求被段远无情的拒绝了,说不想惹来无尽的麻烦。虽然他不怕皇帝,但是也不想被上天入地的追缉。

    谢陌撇嘴,果然是求人不如求己啊。她自己想办法,忽然低头看到地上的车轮压过的痕迹,她看向方才候在帐外的胡勇,“苍鹰将军?”

    “正是。”

    谢陌扇子在手心敲了敲,这位也是老熟人啊。内奸,叛国,这位当年背了这么大的罪名,能昭雪是因为萧槙的信任。可是,当年先皇却也没有找到翻案的铁证啊。换言之,当年那桩冤案翻案的证据还是捏造出来的。很多人对这事也是心知肚明,如果现在扯将出来,苍鹰将军岂不是又可能要给人背一次黑锅?

    这种军中倾轧谢陌觉得有必要告诉萧楹一声,请他必要的时候护着常家人。这家人,她是对不起的。当年那老两口的音容笑貌时时浮现她眼前,还有常浩眼底的恨。听说因为曾经对着自己眼露杀机,萧槙还让谭记打过常浩板子呢。还有,当年那件上上下下讳莫如深的冤案,到底内情为何?为什么连萧槙都没有站出来替苍鹰将军彻底辩白?

    “二公子,站在路上作甚?”宁耘路过,看谢陌站路中央发呆便过来问。

    胡勇不知道她在想什么,自然是安安静静站在旁边不敢相扰。皇帝要重用谢隋,所以淮王遣他们几人随身保护的话已经放出去了。他跟在谢陌身旁倒也不引人疑猜。

    而‘谢隋’在这次带领一千多士兵妇孺从晾马城到这萧关的事情里所起的作用也经由这一千多人广泛宣扬了一下,她从前徒有其名的坏名声便不攻自破了。众人只道是人稳重,这不,这一次晾马城失守,很多人被问责,便问不到谢二公子头上。

    “云将军”谢陌抱拳。

    “得,你别打趣我了。皇上还没批复,怎么就好叫起来了。”

    “早早晚晚的事,如今大军与皇上的联系不便,文书后补就是了嘛。”谢陌说完盯一眼胡勇,刚到营帐的时候看到从胡勇那个方向飞起一只小鹰,脚上八成还绑了字条,分明是给萧槙送信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帮谭记捎上什么话,公私两便一起办了。

    她问胡勇为什么现在才拿出来,他居然敢说怕她拿去打了牙祭。一路血里火里闯过,居然也敢跟着众人和她玩笑起来。

    宁耘苦着脸,谢陌算是暴露了,还不知道皇帝表兄会怎么收拾他这个知情不报的呢。看来,他以后真的要苦守边关了。

    “咱们带回来的溃兵,怕其中有奸细混入,虽然是让你一一登记在册,但万一有些伍整个都打没了些许小兵不就混过去了么。”

    宁耘点头,“这个我也在留意,一路上我看着杀梁兵个个都不手软,但是你说的不得不防,这事我会上心的,一个一个去排查。那种没人认识的,我会加倍留心的。”

    “嗯。”

    “二公子,其实我觉得你同令兄一样,是文可治国武可安邦的人才。只可惜令兄遇事总是藏拙,你又是……”

    谢陌苦笑,哥哥为人很低调,因为谢家已经高调了几百年。她其实也不想出这些风头的。可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让哥哥出头不如她了。

    “唉,不说了,以后我苦守边关的时候,你记得收罗些美人给我送来,我可都是让你害的。”

    “你还是就地征用吧。”谢陌没好气的说。不由一阵心烦气躁,萧槙那个混蛋也是无女不欢的,他大大小小二十多个妃嫔,就和她们一起过日子就是了,干嘛还非缠着她啊。

    胡勇又被迁怒的瞪了两眼,好在已经习惯了。今天才把平安的消息送回去,想来皇帝已经急坏了。

    宁耘不知道谢陌怎么情绪又不好了,不过她向来如此,他也不多问,省得被殃及。看看时辰差不多了,便叫上谢陌一起往设宴的中军大帐去。

    萧楹自然坐了首席,侧边是谭记,然后往下一溜依次坐了聂明宇、周焕恩还有丁国舅、苍鹰将军等军中大将,宁耘敬陪末座。萧楹这边坐了谢阡、谢隋、顾双绝、段远夫妇等人。

    方到军营之时,面对淮王的质问,丁国舅已经解释过了,那个被拿下的卒长是因为初见大人物所以言词失据。至于监视,如果淮王一定要认为是监视,那他也是奉命而为,奉谁之命则不肯说。只是说因此引起了淮王误解,脱离和大军的联络,他也很抱歉。

    这么听着,倒像是皇帝让他做此事的。因为只是监视,而且后来那三百人马都听从调遣,萧楹也无从发作。宗室与外戚,皇帝信谁谁便得重用。他们兄弟之间的确有很多隔阂。又听谢陌说了,这件事胡勇已经完整上报,而且说如果是针对个人的话便就这么过了。所以便暂且按下,只把自己的疑心说与了谭记听,至于忠奸就要他自己去辩了。

    谭记对于怎么安顿淮王也很头痛,谢国舅去伤兵处帮忙他倒是十分欢迎。有了顾双绝师徒,许多本来救不回来的重伤士兵便真的有救了。

    而淮王堂堂亲王的身份,他着实觉得有些难办,只能把他供在那里。只求他便胡乱插手打乱他的布局便是了。

    淮王也知道他名为亲王,实则身份是有些尴尬的,因此席上委婉表达了绝不胡乱插手军务的意思。同段远谢阡等人在一起他还能放开手脚做事,如今到了军中也只有被供起来。而谢隋作为新近投向他的谋士,也就被束之高阁了。

    谭记也是听说大内侍卫说的,皇帝让淮王和国舅速速回京的旨意。虽然传旨的人如今也不知走丢到哪里去了,但有皇帝的心腹侍卫传了口谕也就足够了。只苦于道路暂时不通,不然他立马遣人送这二位回京。

    倒是云阳侯的二弟出乎他意料的是个将才,可以好好的培养提拔。

    这一场接风宴明面上是很热闹的,但是隐隐还是能见出当年的派系来。

    回去后,谢陌躺在小小的行军床上,“哥,我发现要应对军中这些派系之争,比真的打仗还累。”

    “放心吧,谭记虽然暂时失利,但是此人可是老谋深算之辈。估计他现在就是想把我和淮王赶紧送走。这样省得有人在旁对他指手画脚的。这二十多万大军在他手上,其实大半年了并未折损什么。朝中换将的声音四起,皇帝一直不为所动看来是有道理的,那些人说什么他都直接顶住了。至于麾下那些人马,我看他倒是收服得不错。可能有内奸的事,估计他比咱们这些人清楚得多。”

    谢陌打了个哈欠,“这么说是要打持久战了?”

    “嗯,应该是。我在户部的时候看到账本,户部往主管苗务的有司衙门拨了巨款,也许是用来上上下下打点。如果苗兵那边能撤了,不啻于断了梁骁一足。他现在就就像一只鼎,所以很稳当,如果少了一足,就不好办了。”

    “嗯,那就好。不过梁骁许给苗人的好处恐怕是天大的,不会是要立那个私生子为世子吧。”

    谢阡笑了两声,“就是梁晨自己不想争,他两个弟弟也绝不会坐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弟得了那个位置去。须知他们眼底的不是世子位,而是太子位。回头路通了,你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