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 28 生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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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什么?”萧槙暴吼一声。

    “本来就是嘛,至少孩子还能见得了天日,至少这个时候谁都不敢加害。”谢陌说完又道:“皇上放心,长公主府的稳婆,宫中一早送去了两个稳妥的,都是安稳接生过一百个孩子以上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长公主亦是足月生产,想来会母子平安。现在只要等着公主府报讯就是了。”

    “嗯。”

    “为了一个梁国公,已经赔上了一个公主还不够,还要打掉皇后肚子里刚怀上的龙种。”谢陌继续碎碎念,“难道天下的太平就寄托在皇家女眷的受伤害上?”大战一旦爆发,萧枫的这个孩子无论是男是女恐怕都难以得到给善终。

    萧槙抬头看着日头,呆站半晌忽而眼中闪烁泪光,憋了回去后长叹了一声,“你要生就生吧。”

    谢陌本来还准备了一通话要说,如果她的孩子掉了,她一定会不顾后果把云裳的孩子也弄掉。这个绝对是威胁,你不是怕我的孩子影响云家的忠心么,你敢打掉我的,我就敢打掉云裳的,大家一起鸡飞蛋打。压根没想到方才还言之凿凿不让她生的萧槙居然松口了。所以她一时没有反应就那么傻傻的把萧槙看着。

    萧槙推了她进内室,“上床躺着,你这叫什么静养。”

    谢陌掀被上床靠着大迎枕坐着,半晌问:“你说真的?”她实在是太怀疑了。怀疑他是不是用这个话把她先稳住,然后再偷偷的在她的吃食里下药。

    萧槙的眉毛竖起:“我就这么让你不信任?”然后看着眼前的人无畏的点头,然后又开始呜呜的哭,“可是我只能选择信任你。不然,难道我绝食么?我绝食孩子岂不是跟着饿死。”

    萧槙的眼角抽了抽,“我如果要骗你,一早就不会跟你说那么多,直接让人点盘有问题的熏香,现在就不用犯愁了。”

    “所以,是真的同意我生孩子了?”谢陌小心求证。

    “不然你还不知搞出什么事来呢。先是抱着腿苦苦哀求,然后用激将法说我不是男人,最后拿一尸两命来威胁。”萧槙捏捏鼻梁。

    谢陌有点信了,不由得问:“那,云家那边怎么处理?”

    “我的意思先瞒着,慢慢再想法子。你说得对,我要是怕臣子怕到连孩子都不敢生了,那真的不配当皇帝,也不配做你男人了。”

    见萧槙又回复了那股子‘车到山前必有路,没路撞也撞开一条路’的霸气,谢陌立即很有眼力见的搭台阶,“嗯,民间有种说法,在没满百日前,不要让旁人知晓,这样是为了孩子好。”这是三丫信里告诉谢陌的。因为信被拆阅过才到谢陌手中,所以萧槙对这一说法也不陌生。

    “后日云阳侯府的庆典你就别去了,好好养着。”

    “嗯。”谢陌乖巧的答应,再不惦记之前说的在外头玩两个时辰再回来的事了。

    太医正则被叫进来吩咐,今后皇后安胎的事就交给他负责,对外只说是旁的病症就是。谢陌说坤泰殿有小药房,为了怕有人从药上看出什么文章来,届时让药娘去到御医局大量的领各类药材回来以混淆视听。然后她需要的药就从小药房里取用。

    萧槙点头答应了。

    太医正退下依命从事,这对天家夫妻的作为让他觉得云家怕是迟早被皇帝收拾了。势力都大到皇后想生孩子还得瞒着的地步了。

    谢陌倒不把要瞒着当什么委屈,陈俏说的对,有人知道的,就不是委屈。而且瞒着,孩子的安全也多一份保障,这宫里不想她生儿子的可不只云裳一个。这会儿她正在笑吟吟的同萧槙说她也会做衣服。

    萧槙想起那小衣服上的树叶,嗯嗯敷衍两声。

    “你身上哪件衣服是云裳做的?”

    “啊?”萧槙一脸的纳闷,然后看向郑达,“哪件?”这种事情他心头根本就没数,都是郑达在打理。

    郑达躬身道:“奴才让春末收着,皇上去到慧芷宫,不宿正殿宿偏殿的时候春末就会找出来给您穿的。”正殿是旧居,偏殿是贵妃现在住的地方。

    谢陌莞尔,原来如此,看来说什么穿着舒服云云也是萧槙随口敷衍的了。

    萧槙听谢陌这么问,倒是兴致勃勃的问:“你要给我做衣服?”

    谢陌想说我没这意思,就随口问问。转念一想,萧槙居然能改变主意,这太难得了。而且这件事的确会给他带来不少困扰,那么做件贴身小衣表达一下谢意也是应该的。

    “嗯。”

    萧槙凑到她耳边,“也不用做大件的了,你捡着亵裤给我做上几条就成。”说着挥手让郑达等人出去,自己宽衣解带,“来,现在就让你量量尺寸。”

    见他当真打算把外裤、中裤脱了让她量尺寸,谢陌好气又好笑的拦住,“不用量了。”

    萧槙停下手里的动作,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朕的尺寸皇后应当很清楚才是,不用量了。反正要卧床静养,你就慢慢做吧。”

    “你还不快把裤子穿上。”谢陌嗔道。

    萧槙慢条斯理的把自己打理好,坐在她身边长吁短叹的。谢陌以为他在担心怎么样平衡和遏制云家势力的事,便柔声安抚道:“槙哥哥,不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尽全力帮你的。”

    “嘿嘿,等得就是你这句话。”萧槙摸摸谢陌的头,后者顿觉事情不是她想的那样。

    “接下来要瞒着外头你怀孕的消息,我就得睡在你身边干看着却不能进嘴。你说吧,准备怎么弥补我?”

    “人家在跟你说正事。一大清早的来吓一个孕妇,说这个孩子牵一发动全身,对天下大局有多么重大的影响。”

    萧槙瞪眼道:“男女大事那还不是正事,什么才是正事?”看谢陌的确是在为早上自己说的话担忧,安抚道:“你就安心待产吧,你说得对,我要是让臣子这样子欺到头上来,那也枉为人君了。之前一直想着如何制衡云家,许是钻进牛角尖里去了。有两个月缓冲,我自然能想出其他平衡大局的办法。”

    谢陌点头,“嗯,这两个月我将宫务悉数委于贤妃,就按太医正所说卧床安胎。”待到肚子出怀,想必萧槙已经有法子了。

    等到当天傍晚,终于传来了萧枫生下一个儿子,母子平安的消息。

    谢陌让聂萦打点礼物送去公主府,然后就见萧槙一脸沉重的坐在桌后,喃喃道:“母子么,为何不是母女?”

    谢陌知道他的意思,如果是个女孩子,日后还可以网开一面。可是是个儿子,做舅舅的即便有心将来也是必须斩草除根的了。

    谢陌心头也是叹息,不过,如果梁国公真的得逞了,要被斩草除根的就是她肚子里这个了。谢陌有些担心的问:“皇上,梁国公和云太师会不会因为公主驸马的关系而联手?”

    “能让他们联手的只有利益,与旁的无关。”萧槙安慰道。

    “你的处境真的很难,之前我能看到一些,可是不在其位,也有很多看不到的。”谢陌有些后悔现在要孩子了。也许萧槙真的是准备等到河清海晏的时候才让她怀孩子吧。但是正如她所说,谁知道要多少年才到那一天,他等得,她可不一定等得。而且他之前只是要她喝洗胎药,一个字都没有同她说。

    如果太子不是出自她的肚子,哪怕年华逝去后萧槙依然对她有情份,抱一个皇子记在她名下。但总归不如亲生的好。萧槙对云家格外宽容,这里面未尝没有因为太后是云家人的缘由在。所以,她想保住谢家,靠抱养一个旁人生的儿子是不够的。现在萧槙能松口,想必真的是有法子可想吧。

    云太妃也得到消息了,也是一面欢喜的打点了东西,一面担忧着这个外孙的未来。虽然皇帝的赏赐当日就到了公主府,可是这些都是场面上的。

    “太妃娘娘,皇上有旨意,准您到公主府探望长公主与小世子。”

    云太妃次日一早便摆开仪仗到公主府探望生产完的女儿与刚出世的外孙。对皇后没有一同前来隐有不满。只有聂萦作为皇后的代表陪同云太妃前往。不过打听的结果是那个病怏怏的皇后又病了,要卧床休养。连明日她一手促成的云阳侯府与陈相府的联姻也不会出席。

    前两天,虽然没有明发旨意,但小道消息已经在流传了,说是帝后会同临婚礼现场观礼,为二府增光添彩。云阳侯府已经做好了接驾的准备。

    梁晨在门口把岳母与皇后的特使迎了进府,然后让人引进内室。

    萧枫正倚在大迎枕上,旁边的摇摇车里放着新生儿。作为刚生下孩子的母亲,萧枫的表情有些微的冷漠。对于赏赐也不过是一笑置之,只是见到母亲才有了几分真心的笑颜。

    云太妃抱了外孙在女儿旁边说:“真是个漂亮孩子啊,母妃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娃娃。”

    旁边的人凑趣说像公主也像驸马爷,自然是俊俏的。

    “等满月以后,你抱进宫也让你表姐抱抱,好沾一沾喜气。”

    萧枫撇唇,“我的孩子没有喜气。”

    谢陌听了聂萦的回报也只有一声叹息,“她也是个可怜人。最可怜是要一直清醒着去面对这样的痛苦。”

    “听说,长公主和驸马之前关系还是不错的,是从江统领被杖责离开发配军前效力才有了明显的裂痕。”

    谢陌不知道梁晨对他父亲的野心持什么想法,可是不管怎样,一旦事情发生,他也是会被连坐的。他被扣于京城为人质,一旦战事爆发,说不定皇帝就会拿他们父子祭旗。

    “家国天下,每个人都有他的不得已。”小时候她问过为什么表哥和槙哥哥都没有人可以退一步,那样不就皆大欢喜了么。哥哥说她是痴人说梦,每个人都有他的立场,即便内心不情愿,有些事情也非做不可。

    “可萧枫何辜,稚子何辜?”

    “娘娘,太医正说您现在不能多思多虑的。”看谢陌有点陷进自己的思绪,聂萦赶紧把她叫出来。

    “嗯,本宫知道了。”

    坐了一会儿,谢陌拿起丝线,总觉得好像旁边的人眼里都含着一丝趣味。按她说做一件衣服就好,不行做双鞋也好。可萧槙偏偏要求她做亵裤。她哪做过这个,不得已也只有学着做。

    萧槙偏还打趣她,“你说你好歹也成亲一年多了,也快要做母亲的人了。给自己男人做几条亵裤有什么好害羞的。谁还敢笑话你不成?”

    见皇后那副别别扭扭的样子,聂萦把笑意藏起来,不然回头羞恼之下甩手说不做了,皇帝可得找自己算账。

    这个其实比做衣服省事快捷,很快便做得了一条。晚上萧槙回来,等人都退下了,谢陌拿出来,“你试试。”

    萧槙挑眉,“这么快啊?”一边接过去在身上比比。

    “穿着舒不舒服哪是这么比能比出来的啊。”

    萧槙嘿嘿笑着,脱了裤子上床,然后试穿。

    “怎么样?”谢陌低着头问。

    “好像有点紧。”

    “那你脱下来,我放松一点。头一回做,你多包涵。”

    “没事儿,以后做熟了就好了。”萧槙浑不在意的说,在旁边看着谢陌把缝子拆开然后放松。混不顾自己身无寸缕。

    谢陌把被子往他身上盖去,白他一眼继续做。

    “嗯,这回好了,下次就按这个做。”改过后穿着挺合身,萧槙说完缩下去睡觉。

    “你就穿上了?”

    “啊。”萧槙一脸的理所当然。

    “还得下一次水再上身更好,在我手上摸来摸去的,恐怕弄脏了。”

    “没事,我就喜欢被你摸来摸去的。”萧槙调笑了几句,然后正色道:“你的衣服,包括被单,都不要送到浣衣局洗了。让玲珑她们几个亲手洗。至于小厨房,对了,让谢府送来那个霍御厨盯着。一应用药,还是由药娘亲手熬……”

    “嗯。”谢陌已经以养病的名义搬回了坤泰殿。而萧槙为了掩饰她怀孕的事,还是要照常过来过夜。因为从前谢陌称病不露面,他也是睡在她身边的。用他的话说,罪受大发了。

    到了第三日,就是宁耕迎娶陈俏的正日子,萧槙午睡过后就准备出宫去。

    谢陌坐在床上,抿抿嘴看他。

    “我穿着呢,等下穿着皇后亲手做的亵裤去出席婚礼,是要问这个么?”

    “不是。”谢陌气得大声说,然后缓下语气,“嗯,到那里能不能找机会同我哥哥说一声我怀孕的事。”

    “嗯。”

    等人走了,谢陌又一个人很无聊的坐在床上,太医正让她起码卧床半个月。聂萦拿了书坐在凳子上为她读着。

    萧槙回来得很快,的确是只露了个面就走了。而谢阡,却在听了他说的消息后酒杯都差点拿不稳。他却是不能走的,要一直留到大家陆续告辞的时候。终于等到告辞出去,上了马车,他在黄氏耳边问:“你明天递牌子去宫里看娘娘。”

    “嗯,只听说又卧病在床了,前两天递牌子想去探视的人不少。可是连我在内都没见,说是没精神。我正担心呢,这婚事是娘娘亲手促成的,按说皇上都来了,她只要起得了身也是要来的。”

    谢阡在她耳边说:“老霍的药膳起作用了。”

    黄氏瞪大眼,“怀…怀上了?”

    “嗯,皇上说的。”

    “你能去么?皇上肯不肯通融?”

    “我等不及了,等一下就进去。皇上许了的。”

    黄氏瞪大眼,“偷偷进去?”

    “嗯。”

    “真是亟不可待。”黄氏笑道。

    是夜,谢阡一身深色衣服,施展轻功溜进了皇宫。走的是郑达告诉他的路线,因为有人打点过,一路很是顺畅。

    萧槙就在坤泰殿的小书房,瞅着谢阡的身手的确是不错。然后低头看最后几本折子。他是等到谢陌午后好好睡了一大觉才告诉她的,省得兴奋得睡不着觉。

    这会儿兄妹俩见面,谢阡不及说别的,先探妹妹的脉。

    “胎像有些不稳呢。”谢阡担忧的说。

    “嗯,太医正让我至少卧床静养半个月。”

    “那你可得好好呆着,不要不耐烦。”

    谢陌点头,“为了做母亲,我一定会的。”

    兄妹俩说了一刻钟的话,萧槙让人领谢阡出去。等谢阡到了庭院中,见萧槙负手在树下站着,忙过去行礼,“见过皇上!”

    “嗯,大舅哥,朕与皇后的事情,不希望你在中间多插手。”

    谢阡心头一惊,不知道皇帝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他让老霍在药膳里动手脚的事。方才问妹妹,她说太医正说喝了洗胎药也是有可能受孕的,皇帝没有起疑心认为他们是蓄谋的。还让老霍负责检查她所有的饮食。

    当下也只能躬身道:“臣知道了。”

    “嗯,让人送你出去吧。”

    “是。”

    萧槙这才走进去,洗漱上床,看谢陌见了兄长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不悦道:“见到他就这么欢喜啊。”

    “那是我哥,你这醋也吃得太莫名其妙了吧。”谢陌惊讶的说,一边摸着肚子,“那你以后岂不连孩子的醋都要吃?”

    “哼!我现在就很不满意他了。睡觉!”

    谢陌推他一把,“不许不喜欢他,是我们做父母的不好,差点让他没有了。你还好意思抱怨。”说起这事儿谢陌后怕不已,“听到没有?”

    “知道了,让我睡觉。”

    谢陌刚开始卧床静养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人的注意。毕竟宫中朝中都是知道谢皇后身体不好的,最多又有有心人刻意提醒人想起前些年传过的夭折的传言。背后说几句皇后应当由有福气的人担当而已。至于有福气的人是谁,脑子转一转就知道是说有孕的贵妃了。这话在依附云家的官员中引起不小的共鸣。就连朝中与谢家交好的人家都不免担心谢皇后说不定什么时候真的说去就去了。

    不少的人递牌子要进宫给病中的皇后请安,有一些也不好推拒,谢陌便见了些人,譬如沐阳大长公主。

    众人听她们出来说,皇后也没什么,就是精神倦怠,是节气转换时没有保养好。心头暗道这也是身体底子薄了。女人家长得再好,若是底子薄了怀不上孩子也是枉然。宫中的女人尤其如此。后宫也是朝堂的风向标,眼见贵妃生产在即,皇帝几多眷顾。往云家拜访的人也逐渐增多。

    后宫表面上倒很是平静,谢陌静养,贵妃待产,淑妃德妃不争权,贤妃处理起事来便没有掣肘。只是也有很多人在观望着,猜测贵妃若是产下皇子后宫格局会不会有什么变动。明里暗里依附贵妃的小妃子也比从前多了。

    谢陌跟云裳此际倒都顾不得这些,都在一心一意的养胎。云裳听说谢陌又病倒了,弯了弯嘴角什么都没说。她现在已经是七个多月的身孕,大腹便便,出去走动左右都有人扶着。

    萧槙在旁边看了,摸着下巴说:“裳儿,你这肚子那么大,会不会一下子失重,你就跪到地上去了?”一边想着谢陌到时候也挺这么个西瓜肚是什么样儿的。

    他这话一说,旁边的魏嬷嬷和石嬷嬷都忍不住笑。魏嬷嬷道:“皇上,您还在太后肚子里的时候,先皇也担心过这个问题。奴婢还没听说过有孕妇因为肚子太大跪到地上去的。不过,肚子上有十多斤的分量每日里也很是辛苦。贵妃的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浮泡,晚上也常常的抽筋。”

    石嬷嬷自己不好替云裳说辛苦,听魏嬷嬷把她想说的话说了朝她感激的笑笑。

    而萧槙则是走上前推开宫女,自己扶着云裳慢慢走着。云裳心头欢喜,扶着他的手慢慢的走,“臣妾也是,今日才知道养儿才知父母恩这句话大有道理。”

    萧槙嗯了一声,心头不禁想起二十四年前,就在这慧芷宫里,父皇应当也这样扶过母后走路。他盯着云裳的肚子看,听说尖尖的是儿子,圆圆的是女儿,可是他看不出来云裳的肚子到底算是尖的还是圆的。

    云家自然是也是很担心这个孩子是男是女的,只是正如萧槙所想,云太师觉得这一胎有一半的几率是儿子,再说就算是女儿,那能生女儿,迟早能生儿子。而且皇帝一直都表现得温柔眷顾。这一次倒是没有急着想动什么手脚。因为魏嬷嬷虽然是从云府出去的,但忠心的对象却是萧槙一人,而且这慧芷宫里皇帝也安插了不少人,不是那么好狸猫换太子的。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就不值得了。云家的地位没有必要破釜沉舟赌这一把。

    萧槙扶着云裳走了一段,乾元殿有事来叫便回了乾元殿。

    待到身边只剩了石嬷嬷,云裳问:“东宫那个,还是不能下床么?”

    “听说是还在卧床。前两日刚好些,肖充容又抱着二皇子去请安,逗了会儿但是没抱。”

    “没抱?她不是一向很稀罕小娃娃么。”云裳诧异。

    “可能病后无力吧。”

    “这个肖充容,倒是不怕她儿子过了病气,一心的献媚讨好。不过,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想必很快就会出来理事了吧。”谢陌时常的就关起门来生病,不过十天八天的也就会重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每一次她生病,皇上总是在旁边陪着。

    哼,就不信等她年老色衰了皇上还能如此。到时候大家拼的还不是各人的儿子。想到这里,云裳摸摸肚子,老天保佑,希望这一次能一举得男。宫里已经有两个皇子了,德妃那个因为是长子,所以格外的被看重。肖充容那个,倒是没见皇上怎么上心。所以她才要时时抱到坤泰殿去,讨谢陌的好。谢陌喜欢了,皇上也会高看几分。可是那有什么用,二皇子的出身总归是排在大皇子之后。将来自然也排在她的儿子之后。

    总之只要谢陌没有生儿子,那自己的儿子就是出身最尊贵的。只是德妃的儿子还是得重视才是。

    谢陌卧床半个月后,太医正点头说她可以下床活动了,但还是得轻缓。

    萧槙拿手在她肚子上比划着,“哪,再过几个月就变这样了。”对这个孩子,他开始没什么感觉,谢陌死活要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招数都跟他使出来了。他心底隐隐还觉得这孩子是个麻烦。可是这时日久了,也难免生出一份期待来。想着在她肚子里跟颗小豆芽一样的,以后得变得西瓜那么大,然后生出来,慢慢的长大。

    “想体验啊?”谢陌卧床半月,好容易下床,心情正好,见萧槙对着她肚子左看右看的,便打趣道。

    “天生男女,分工不同,这个我可没法体验。”

    谢陌巧笑倩兮的说:“我帮你想个法子。”

    “赶紧把你一肚子的坏水收起来,回头看把孩子泡坏了。”

    谢陌坐到琴架前,弹了一曲很轻缓的《牧羊曲》,“乖乖,母后教你弹琴。”

    “学什么弹琴啊。”萧槙在一旁坐下,把脚翘到锦凳上搁着。手绕过身子放在谢陌依旧平坦的肚子上。

    “不是说生女儿么。”谢陌是真的想生个女儿,这样既可以满足她当母亲的愿望,又不至于让萧槙太过为难。以后再生个儿子,凑成个好字。两个,足够了。肖充容那日的痛叫声她记忆犹新。

    “既然要生,那就直接生儿子。”

    谢陌不理他,你说了能算哦。

    萧槙想了想,“是女儿也行,长得像你母后就好,不过不能像你母后那么悍。”

    “我也不希望。”谢陌小声道。不希望她将来想自己一样连生个孩子都得那么艰难的要恳求,会被宠着疼着眷顾着长大。

    转眼又过半月,固城长公主的儿子摆满月酒,宫中后妃都随了礼,然后谢陌让德妃和淑妃作为皇家的代表去喝了满月酒。

    一众贵妇问及皇后,二妃便说了些吉祥话对付过去。只是心头也疑惑皇后这么小心翼翼的是为何。按说之前都亲自出宫看望大长公主,为了表示对固城公主和驸马以及梁国公府的重视,出宫喝个满月酒也没什么。前几日都已经正常的接见宫妃处理宫务了,今天却没有来。

    当然,没来也是正常的,毕竟那是皇后,怎可轻离宫禁。来了那是给你天大的面子,不来也在情理之中。何况还派了两个高位宫妃来,那是什么面子都帮你做了。

    又过了十来日,固城长公主抱着孩子进宫觐见帝后和云太妃。先去见的帝后,萧槙也好,谢陌也好,都表现了极大的热情。

    当日一众宫妃齐聚,亲眼看到从来只抱过大公主的皇帝亲手接过甥儿逗弄,皇后也凑过去摸着小世子的嫩脸蛋,啧啧夸赞。谢陌摸了两把,那小子很给面子的没哭,反而咧嘴笑了,忍不住喜道:“真是漂亮,这孩子随他爹娘。”

    萧枫一直看着他们俩,眼底燃起一丝希望,“皇嫂是想说随他爹吧。”

    谢陌笑了两声,然后拿出一个绣囊,“小家伙,这个呢,是舅母亲手做的,给你祈福。”说着把手里精巧的绣囊放在小娃娃身上,上头绣了个倒着的‘福’字。

    萧枫立即离了椅子福身道:“臣妹替濬儿谢皇嫂吉言。”梁晨之前就提醒她,为了濬儿,一定要和皇后多多亲近。两个人虽然有许多隔阂,但是儿子是共同的。萧枫发现皇兄有些避开她的注视,只是低头逗着濬儿,而皇后却是眼底满溢了母爱的光辉。

    谢陌自也留意到了萧枫的盯视,不禁为她感到心酸,“皇妹不必多礼,本宫是做舅母的,给孩子缝一个绣囊也是份所应当。”

    萧蓉也过来伸手握着小表弟的手,濬儿也是咧开嘴冲她笑。萧烨便也站过来,看到父皇亲手抱着小表弟忍不住的羡慕。

    而抱着二皇子的肖充容则是颇有些尴尬。宫妃大多无子,平日里对她也是羡慕嫉妒。如今皇帝抱外甥却不抱二皇子,众人看她的眼神就精彩多了。

    其实也不是萧槙自己想抱,萧枫很热情的递了过来,本是想递给谢陌,可是谢陌此时不能抱孩子,萧槙便只好面不改色的接了过去。

    结果他抱着,旁边众妃都作势要看孩子,往他身边凑。谢陌怕被挤到,索性把位置让了出来,眼见有个小妃子装着要看孩子,竟然用丰满的胸部去蹭萧槙的手臂。然后就见萧槙的手拍了拍孩子的襁褓,不动声色的让开了。旁边便有人低不可闻的嗤笑了一声。不禁摇摇头,真是香饽饽啊,当着这么多人都有人不怕犯众怒的往上凑。

    谢陌对着萧枫道:“看来都很喜欢濬儿。”

    萧枫对于那群借着看孩子接近皇帝的女人实在没有好感,正要说什么,忽然见濬儿在皇兄怀里扭动起来,而皇兄直接两步过来,把襁褓往她手上一放,“快看看他要干什么?”

    谢陌就见到一股小水泉从襁褓里喷出来,打湿了萧枫的手,忍不住笑道:“小濬儿,你慢了一步啊,没有喷到你皇舅舅,喷到你娘了,水量还挺大。”

    萧槙一脸的庆幸,“还好朕动作快。不要就要被童子尿喷了。”

    萧枫说:“皇兄,童子尿可是好东西。”

    宫女带着萧枫和孩子下去换衣服和包裹去了,众人又是一阵笑。

    肖充容抱着二皇子过来,“皇上,您也抱抱炜儿可好?”

    萧槙看她一眼,“他不会尿吧?”

    “不会不会,嬷嬷刚把过的。”

    “好吧。”萧槙伸手,总不能刚才外甥都抱了,自个儿子就是不抱吧。

    萧炜已经五个月了,长得白白胖胖的,萧槙眼瞅着长得还挺像自己也动了心思,用手托着他的小手看。可惜做儿子的不太给老子面子,‘哇哇’的就哭了。

    见此,肖充容不由得失望,只好上前接了孩子哄着。

    又说到萧烨开始正式学习射箭,萧槙见他眼巴巴的望着自己,便说了得闲去看他射箭的话。萧蓉本是靠着萧槙的腿站着,忙说她在学弹琴了,父皇得闲也来听儿臣弹琴云云。

    谢陌心道,好忙哦。以后再添上云裳生的,她生的,而且他才二十四,以后还会有大把大把的孩子。先皇当年就三个儿子,一个还完全没有竞争力,夺嫡之争都那么的残酷跟严峻,三四十年后岂不是得一堆皇子皇孙干仗啊。

    萧槙在美人堆里察觉谢陌避得远远儿的,而且脸色还有点发白,以为她不舒服,便推开身边的人走过来,“可是不舒服?要不要召太医?”

    “没事儿,出去透口气就好。”谢陌摆摆手,扶着玲珑的手出去。

    “臣妾陪娘娘出去走走吧。”贤妃请缨道。

    下台阶的时候贤妃扶了谢陌一把,谢陌看她一眼道声谢。心道难道被她瞧出来了?那这个贤妃可真是聪慧过人。

    萧槙倒也没执意要跟出去,当着这么多人对谢陌太特殊,那就是给她招怨恨。谢陌知道分寸,这个孩子她紧张得不得了,为了保胎天天在床上躺着,一直躺了半个月。要是真的身体不舒服,定然会召太医正过来的。既然不是身体不舒服,那就是心里不舒服咯。萧槙看看自己身边环绕的美人,微微一笑。

    萧枫换好衣服抱着孩子再过来,那个福字绣囊已经系在了濬儿腰上,看到皇后已经不在这里了,只有一堆香喷喷的女人把皇兄缠着,不免有些失望。

    “皇兄,臣妹带濬儿去见母妃了。”

    “嗯,好。”

    萧枫抱儿子退出去,见皇兄还在那里消受美人,不由得撇撇嘴,希望梁晨说的抱濬儿多亲近皇后真的能够有用吧。

    云裳得了特旨,什么场合都可以不参加,不过今日之事自有依附她的小妃子从头到尾原原本本的说给她听。

    “什么,皇后没有抱小世子,反倒是皇上抱了?”

    “对啊。”

    “行了,本宫知道了,你回去吧。”

    “是,贵妃娘娘,臣妾告退。”

    云裳捏着手绢在那里想,总觉得有什么不对。皇上对梁国公府示恩也恩宠太过了吧,或者是觉得对枫儿不起。可是这样对小世子示恩皇后来做应该更合适啊。难道她的病还没好?

    “石嬷嬷,找人打听一下皇后到底什么病。”

    “娘娘,这些事儿交给奴婢,您就别操心了,顾着自己肚子要紧。”

    云裳摇头,“旁的事我可以不管,谢陌的事我不能不管。不然说不定哪天刀就悬在我还有孩子,甚至还有云家人头上了。不管用什么法子,一定要把谢陌到底得了什么病搞清楚。你要是找不到门路,带话给我爹,让他想法子。”

    “是,奴婢省得了。”

    萧枫到了清宁殿侧殿,把濬儿抱给云太妃看。尔后屏退众人,劝母亲时常同皇后走动着。

    “她?枫儿你没事吧,你又不是不知道云谢两家从来是势不两立的。”云太妃摇头。

    “母妃,咱们现在唯一能靠的是谁,还不是皇兄。皇兄心底,谁最要紧,不就是皇嫂了么。皇兄对皇嫂,就像当初父皇对姨母。而皇嫂如今还占了正宫的位分,更甚于姨母当年。”

    云太妃沉吟,“你可别忘了,她是害死你姨母的人,皇上真的能把这事放下?”

    “要是皇兄完全放下了,这后宫还有旁人的立足之地么?可是,她们如今的关系不是也在日渐好转么。算了,您一时也转不过弯儿来。您不去和她交好,至少,不要和她交恶。就当是为了您这可怜的外孙吧。”

    “这话,是梁晨说的?”云太妃惊疑的问。

    “对,就是他说的。他说将来若是覆巢之下,唯一能救濬儿一命的恐怕就是皇后了。皇兄的心狠着呢,女儿不敢依靠,也依靠不了。他明知女儿嫁给梁晨会是什么结果,也要逼女儿出嫁。我可不觉得他将来能高抬贵手网开一面。因为,如果他败了,也是无人对他手下留情的。母妃,如果您之前参与过加害皇后的事,日后,万万不可再掺和进去。”梁晨说黑熊发狂那日,皇后的处境一下子就那么危急,跟云家人必定脱不了干系。

    “可是,裳儿是贵妃啊,我们当然应该……”